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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三章 因果是非難分辨

2024-09-02 14:52:05 作者: 公羊火鍋

  無雙:「……」邏輯滿分,無可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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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飯歇了會兒就再次啟程,她還是呆在車裡。四爺在翻黃河歷年治水的書,她也拿過來看一看。文言文寫得佶屈聱牙,但也不是完全看不懂。兩個人相對讀書,很快天就黑了。

  四爺從書里拔出視線,見她這樣專注有些驚訝:「你看得懂?」

  「原來不懂,但是他寫得很通俗,就算是原本對這個一竅不通的看了也明白了。這人很厲害啊。」無雙道。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她在詹事府的時候也修過書,自然是能分辨出一本書的作者到底是在裝模作樣水字數,還是肚子裡真的有貨要講。

  尤其是這種理工科的內容更不好水,在她看來這本書是真的做到深入淺出。

  四爺嘆了口氣:「說起來這人與咱們也算有些淵源。」

  「嗯?」無雙微訝,怎麼還能和他們扯上關係?

  「這人叫靳輔。皇阿瑪先前一直讓他管水利修河堤,只惜工程巨大,所費頗多,天長日久,不能建功。」

  無雙點點頭。黃河一直都是大工程,別說這個時代只有最原始的人力與建材,便是在21世紀也有過一些災難,這數百年間從來沒有被徹底地解決過。

  站在後世的角度看這種時代不能建功才是正常的,只要能緩解或者減輕已經算很不得了了。但對這個年代的人來說,你就是白費錢,還什麼都沒做出來。

  就像一筆教育投資,剛開始是看不見成效的,但影響可能很深遠,只是有時候……沒人有那個耐心去等。

  「因所費眾多,他被彈劾貪污,最後皇阿瑪沒有治他的罪,只是將他免職,」四爺平靜地說,「離開的時候他大聲疾呼說自己從來沒有貪過一錢銀子,所有的錢都花在了修河堤上。沒有成效可以算成他的問題,但他求聖上不要更改他的治河之法。否則那些錢才是真的白費了,所有東西都要從頭開始。」

  像是你做了一個項目,一直沒有結果。最後你老闆都看不下去決定炒掉你。

  雖然那之前你早有預期,但還是會覺得難過吧……未必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個項目。

  那本來是個可以拯救很多人,很長時間的項目啊。

  無雙沉默地聽著,四爺道:「你道彈劾他的人是誰?」

  無雙想了想,朝中御史她都不怎麼知道,因為彈太子的人太多沒必要管,而彈四爺的人太少也沒必要管。

  「趙申喬?」她試探著問。

  四爺笑了笑:「錯了,是容臣的師傅——他倒是每次都拜得一手好師。彈倒靳輔的人,是郭琇。」

  「什麼?」無雙大驚。

  郭琇正是當初與年遐齡一起擔任湖廣督撫的那位老總督,或是因為年紀大了,見到她的時候總是一臉慈祥。

  郭琇其人的履歷她是記得的,如今細細想去,還真的有彈倒靳輔這事。這一向是作為郭琇的功績為人所知,甚至與他彈明珠那樁案子齊名,因為靳輔用的錢真的有大幾百萬兩。

  雖然那是民生工程,雖然黃河是大事,雖然那其實也就是明珠這種大蠹一人的家產。

  但被淹的人,不會是朝廷的御史。居廟堂之高,聽不見災民的號哭,只能看到紙面上的白銀飛快流走。

  「後來呢?」無雙忍不住問。

  「他卸任後皇阿瑪又派過別人治河。那人大概是想表示他與靳輔不是一路人,換了種法子,於是又決堤,那兩年死了很多人。皇阿瑪大怒,派人去查,發現繼任者雖然節約了很多成本,可是撥下去的銀子泰半進了那人自己的口袋。」

  「後來,工部那段時間一直在熬夜商談該怎麼治理,討論的結果是,大家發現靳輔是真的懂,這些還是得靳輔來。可靳輔有罪名在身,又被削成庶人,再起用他未免顯得朝中一個能人都沒有了。」

  「於是用戴罪立功的名號,又徵用他去巡河堤,告訴繼任者怎麼做。那時靳輔年過半百,已不是官身,腿腳因為多年治水,已得了嚴重風濕,站都站不直,還夜以繼日去巡堤,查哪裡有風險。」

  那頭髮花白的老人顫巍巍地走在他帶人親手修過的河堤上時,是什麼樣的心情呢。

  會怨恨嗎,還是遺憾,抑或也有一點欣慰。

  「沒兩年他就死在那裡。」四爺最後道。

  無雙壓著書頁的手不自覺地用上了力。

  「這裡的,有些是他在世時獻給皇阿瑪的書稿,有些是他的遺稿。其實很多人沒有去現場看過,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加上靳輔為了讓他們能看懂,寫得十分淺顯,他們便又覺得處理起來很簡單,換誰上都行。」

  無雙沉默了很久。知易行難,這道理在哪都一樣。

  「諷刺的是,靳輔被彈貶官之後不久,郭琇亦因為得罪的人太多被貶為庶人,只是後來郭琇找到機會被皇阿瑪見著他,起復了,靳輔卻再也沒有。他這輩子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黃河邊,死也死在那裡。」

  四爺的聲音淡淡的很平靜。

  有時候,好人與壞人哪是那麼好區分的。

  無雙想起當初他在武昌時對郭琇的態度,心想當初他對郭琇一直不算很認同,怕不就是因為這個。

  四爺一向是個對事不對人的人,意思就是你做人可以跟他不對付,但是做事必須是對人民有益的。

  不然你對他多好都沒用,甚至他都不會跟你要好。

  想了想,她忽然道:「河道是要治的,不治不行。可若論起因果來,容臣的師傅當年結下的梁子……與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四爺非常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同輩之間按理當稱字,稱名的,那是很熟的人才會做的。以前她叫張廷珞一向直呼其名,現在卻是跟著他叫「容臣」,像一種微妙的表態。

  四爺道:「你便不擔心將來入了地府,這些業債都算在郭琇頭上,進而連累容臣?」

  無雙笑了笑。

  「首先,世界上沒有地府。」

  「其次,他不是你兒子,就算是你兒子,你也沒可能一直帶他打。他要是自己覺得這事損他師傅陰德,就該主動請纓上,而不是找代打。」

  「最後,別吃醋了,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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