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舞低楊柳樓心月
2024-09-02 14:51:04
作者: 公羊火鍋
無雙當即收手。
這要換成幾年前,四爺豈容她逍遙法外,肯定是要將之捉拿法辦的。
如今他一是擔心她在太子那邊留下了什麼心理陰影,二又要讓自己與太子作個區分,顯示自己不是那種無道之人,遂只能扮個君子。
道德枷鎖,真的好重。
他倆現在睡一個床上,這已經讓四爺用盡渾身解數。
先是夜裡把無雙趕開,要在那邊盤腿寫字,一不小心推倒了硯台,這樣弄了一炕桌的墨,炕上自然也沾上了。
四爺受驚之下站起來,將茶也打翻了。他立刻叫人進來清洗。
洗是洗乾淨了,可大冬天的濕氣不會那麼快干。如果睡上去,對身體一定不好。
面現在的情況就是,無雙如果要睡別的房間,就只能一個人睡,因為沒人知道她的底細。
而莊子上不是沒有空房間,但是都沒收拾過沒住人……這會兒夜裡冷得很,非要收拾的話還挺累人的。
無雙對莊子上的人沒啥意見,也沒想把他們當成詹事府的人整,也就不願如此。
非要住外邊的話,要麼將其他工作人員趕往一處睡,要麼就得睡張廷珞走前留下的那個院子了。
還是要避嫌的。
如此,竟顯得好像整個莊子只剩下四爺這一張床。
好在某個罪魁禍首態度十分誠懇且正常,先是叫人收拾了一套乾淨被褥過來,他自己動手鋪好了兩人份的被子,話也說得好像青旅睡大通鋪一樣自然:「你要是不願意與我一床,我去睡那邊也無不可,畢竟是我弄髒的。」
說完真就又要收拾鋪蓋。
無雙是做不到那麼無情的,見狀抿了抿嘴:「別。」
四爺毫無三請三拒的意識,立刻見好就收:「那就多謝你信我是個君子。」
無雙:「……」
其實四爺以為她不會答應,因為他看到她抬起過手。那是個拒絕的前兆,可似乎想起來了什麼,她最後還是沒說出話來。
躺下後四爺去關燈,關完之後自己脫下外套鑽回被窩裡。
這種和她睡一床但分開兩個被子的感覺令人懷念又悲傷。
還記得最初認識的那天夜裡他倆睡一張床上,無雙換上那套醜醜的睡衣把自己裹得很緊的樣子。
那會兒心境和現在真是天壤之別。
他也沒想過他後來真的會陷進去。
一陷就是一輩子。
但又不敢一直提過去,怕她以為他只是懷念過去的她。
「冷不冷?」四爺沒話找話。
「不冷。」無雙說。
「餓不餓?」
「……不餓。」
四爺知道自己有點兒傻。可是這一天的轉變太大了,他總疑心不是真的,得和她說點兒什麼做點兒什麼,才能顯得這一切不是做夢。
他做過太多這樣的夢了,夢裡的姑娘會說會笑栩栩如生,醒來之後還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但他也想不到要說什麼,又怕她困了,訕訕地閉上嘴沉寂下去。她也沒有和他搭話。
四爺於是安慰自己時間還長。
只是他一個人輾轉反側怎麼想怎麼難過,才不小心說出了那句「你怎麼和張廷珞說都不和我講」來。
其實那時他聽著呼吸聲,她分明已經睡熟了。
可又回答得那麼快,而且反而比白日裡要更容易親近的樣子。
以前她睡著了就像只小豬,把被子全壓在她身上都醒不來,要又親又說話地吵她很久,把她弄出起床氣了還會踹他。
四爺有一點後悔,不該在她睡著了之後還要找她說話。
但心裡比被她鬧之前更加難受。很想對她做些什麼,又知道自己不該這樣。
真想用力地親她,狠狠地親她,和她做許多事情,洗掉那個人帶給她的一切印記,讓她恢復成沒有
他能和她討論的是張廷珞。他不敢和她討論的人,除了那一次之外,連名字都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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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不知為何地驟然消沉下去,無雙在黑夜裡抿了抿嘴。
「……睡不著嗎?」
「不,現在已經有點困了。」四爺的聲音聽起來非常誠懇。
「你想不想知道,我離開你之後都發生過什麼?」無雙的聲音倒是很清醒。
四爺沉默了一會兒:「如果你要說的話。」
他又補了一句:「但也不急於一時。」
「如果你要聽的話。」無雙用同樣的話回復他。
四爺沒回話,不知是不是猶豫不決。
「但我如果說,不是為了給誰求情或者向誰復仇,」無雙道,「只是你對我坦誠,我就覺得應該和你說清楚我碰上過什麼,無謂大家猜來猜去。」
像電視劇或者三流爛俗小說一樣,女主被擄走,誓死保護貞潔,回來之後兩人反生疑心,再拍三十集糾纏。
最後反派男都看不過兩人虐心了,跟男主說「我連她一根手指都沒碰過」,於是男主幡然醒悟,兩人重歸於好。
既已相認,何不明白說清楚。
「好,但一切以你為主,不要勉強。」四爺道。
無雙就說下去。
從前邊三年熬鷹般的幽禁時光開始,到她終於埋下伏筆讓索額圖徹底失寵,太子心生不安只得把她放出來。
又到她特意在外邊侍衛那裡怒刷存在感,以致別人以為太子養孌童,上告康熙。那差點致她於死地的苦肉計。
從絕境一點一點盤活她的棋。
為了取信於胤礽,她連自己都騙過。她是真的覺得自己沒有任何退路與歸處,否則如果換成以前的無雙,一定自信滿滿地相信四爺永遠不會放開她的手。
她用飲鴆止渴的方式幫助太子,當他以為一切都在變好、他還有救的時候,實際上他所有的操作都在消耗康熙對他的耐心與愛,對形勢的估計也產生錯誤。
這樣說話的時候她的語氣平靜而冰冷。
那其實也不是年無雙,而是殼子裡頭那個冷靜而算計一切的靈魂——好不容易被他捂熱,又被胤礽凍僵的那個。
嘴上說得那樣輕鬆。
「我需要扳倒太子。」
「但皇帝太喜歡他了,所以這一刀,只能由皇帝自己來揮。」
「養孩子是要好好教的……尤其是在皇家。」
「如果教不好,遲早要麼他殺了你,要麼你殺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