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莫名其妙不開心
2024-09-02 14:33:59
作者: 公羊火鍋
武昌城外,蛇山之巔。
張廷珞感覺腿都不像自己的了。身邊的年羹堯看起來要好些,但也是汗如雨下。
「亮工……體魄……何等……健碩……廷珞……呼……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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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堯拍拍他的肩膀:「我也……不過是……學過幾年騎射罷了……家母滿人……常教育我要……不忘尚武之風……」
張廷珞充血的腦袋停頓了一瞬,隨即笑道:「原來如此。」
蛇山之頂即為黃鶴樓,旁邊有小販挑著擔子賣茶。二人過去買了幾碗,此時也顧不得什麼斯不斯文了,當下一口吃盡,卻聽那小販笑道:「今天天氣這麼好,路上人又少,二位少爺怎的喘成這樣?」
張廷珞一眼掃到年羹堯面露不愉,便搶先答道:「並非走的大路,是從南面羊腸小路上來的。」
那小販笑道:「嚯!那可不得了啊!不是積年的老人都不認識那條路哩!」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張廷珞一面應和一邊看向年羹堯,見他冷哼了一聲面色稍霽,心下略有些無語。
但黃鶴樓上景色確實壯麗,大江大山,是和江南水鄉完全不同的氣象,令人心中鬱結之氣頓散。二人坐著聊了一會,說到其他去處,年羹堯便道:「只可惜接下來的地方我便無法陪同了,容臣當善自珍重。」
張廷珞:「?」
他自己並沒想到這種用眼神詢問的做派是從哪來的。年羹堯笑道:「我要去京城準備明年春闈了。」
原來是去考試。張廷珞心下瞭然。他比年羹堯小,張英給他的安排是後年才考鄉試,此刻便笑道:「那便祝亮工金榜題名。」
「本來倒也不必去那麼早,只是父親命我送妹妹入京選秀,」年羹堯儘量讓自己的表情謙遜一些,「以我自己看來,會試難度也就那樣。」
張廷珞怔住:「年家是……」
年羹堯漫不經心道:「我家是漢軍鑲白旗的。」
張廷珞感覺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都憑空蒸發了——他竟沒想到這事。張家是漢人,年家是自清軍入關後被劃到滿人旗下的。
所以他們是旗人,旗人家女孩子到了年紀是要入宮參加選秀的!
年羹堯發現他愣住了:「怎麼了容臣?」
「不,沒事,」張廷珞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我的幾個姐妹沒有在嫁齡的,一下沒反應過來。不過上次聽你言及你有兩個妹子,令兄又在雲南那麼遠,想來亮工要跑兩趟呢。」他還配上一個和年羹堯類似的漫不經心的笑容,然而放在身體另一側的指甲已經緊緊嵌入了掌心。
「啊,倒也還好,」年羹堯被他糊弄過去,又恢復了那種漫不經心的表情,「她倆年齡差不多,今年也是要一起去的——話說你二哥如今是在備考麼,還是已經入仕了?」
張廷珞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再也提不起作詩的興致。看著日頭一點點西沉,江風吹透汗濕的衣裳,冷意浸到骨子裡。
張廷珞從山上下來就感覺被風吹得頭痛,開了兩帖藥躺在旅店的床上。他腦子昏昏沉沉,半夢半醒的眼前掠過許多畫面——有大哥握著他的手教他寫字,有母親溫柔地唱著小時候的童謠,還有桐城的老宅,大哥的棺槨下葬時烈烈地吹過林間的風。
還有一些別的東西穿插在夢境的角落,是紅亮亮的冰糖葫蘆以及開得燦爛的西府海棠。
其實海棠早些時候已經謝了。他總感覺難過,卻不知道為什麼。
「別擔心,」他迷迷糊糊地安慰六神無主的小書童,「我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喲,能說出這話,看來你狀態還不錯啊。」一個聲音說。
張廷珞霍然睜開眼睛。少女就坐在他的床前,笑眯眯地摸著蔫蔫的阿諾的頭。
「你怎麼在這裡……」他伸手揉揉眼睛,第二反應是立刻去看門。
門是關上的。
不對,不管是開的關的都不對!
「我來還你手帕啊?阿諾說你病了,我就上來看看唄,」少女笑得毫無芥蒂,「你好端端的怎麼搞成這樣啦?」
「……姑娘,你不應該進入在下的房間。」張廷珞垂下眼睛,手把被子拉到下巴上。
「那你會說出去嗎?」她問。
「當然不會!」
「那不就得了。你看我進來咱倆又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無愧於天地吧?咱仨都不說出去也就沒人知道,更不會壞我名聲。難道阿諾會說出去?阿諾,你要出賣我嗎?」女孩笑眯眯道。
阿諾吸著鼻子:「才不會呢!」
「阿諾,去外邊守著,不要讓人進來。」
年姑娘來探病是好意,他卻不能置她於險地。
「呵,還挺謹慎,看來上次說的話你聽進去了。」她一邊說一邊走到窗前將窗戶推開了半扇,頓時清新的風吹進來,一解沉鬱之氣。
「你現在可能不能吹風,但是還是要時不時透下氣,不然會被悶死的,」她說著,自己站到窗前,「我幫你擋風。不用謝。」
風吹過來,他的腦袋好像清醒了些。窗外的西府海棠見縫插針地探進來一枝,這個角度看去正在她肩頭。
「你是來與我道別的嗎?」他輕聲說。
「哈?幾個意思?」少女無辜地歪了歪頭,頓了頓聲音低了些,「你要走了?」
張廷珞低笑一聲:「再過七天不是就要走了?」
但少女還是一臉茫然,甚至有點失落:「你要回家嗎?都病了不然休養久一點吧?」
張廷珞鎖眉,心裡好像隱約有一點想法,還有一些暗喜,但又不是很明確:「你不是馬上要進京選秀了嗎?」
然後他就看到那少女的表情整個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