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庭中一夢枕黃粱
2024-09-02 14:33:44
作者: 公羊火鍋
到了申時過半的時候,宴飲都還沒有結束。後半段好些人都半醉了開始吹牛,十分無聊,歌舞張廷珞也不愛看,總是時不時走神以為阿諾要來找他了,整個過得如坐針氈,最後不得不謊稱要更衣提前離席。結果出門一問,阿諾說那女孩確實還沒出來。張廷珞心裡很好奇這么小的女孩能和五楓齋大掌柜聊些什麼,就回房間換了身衣服,仍回到剛剛見過她的庭院坐在廊下欄杆處等。
這日天氣多雲,庭中花樹茂密,廊下也有些暗,他坐在那裡靠著柱子拿著一卷書隨便看看打發時間,不知怎麼的居然睡著了。睡得並不踏實,做著光怪陸離的夢,最後突然被驚醒。
賈姑娘就站在他的面前三尺之處,歪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睛似乎在問他怎麼在這兒睡覺一般。再一看,他手裡的書不知怎麼的竟到了她手上,此時才被她遞過來。
「《淥水亭雜識》。」她輕輕念了一遍書名,聲音如環珮相擊般清脆。張廷珞感覺臉都在發燒,急忙將書接過來袖了,喃喃道:「抱歉,又唐突了姑娘。」
「我才剛過來。那個叫阿諾的小哥說張公子有事找我?」
他已經站了起來,仍是垂著眼睛看著二人之間的那一小塊地面:「上次不小心傷了姑娘,在下心中很過意不去,未知姑娘現在傷勢如何了?」
「早兩天就不疼了。」無雙成功把掌柜拉進坑裡,之後要有長線收入了,此刻心情極好,看著小帥哥,感覺自己對勇於承擔責任的人應該給予適當的誇獎:「原來公子一直記掛著?」
張廷珞點了點頭,想了想還是從懷裡掏出兩個紙包:「其實那日姑娘匆匆離去後,我心下甚為不安,便讓大夫開了些跌打的藥。這包是外傷敷用的,這瓶是治跌打損傷的藥酒。雖然姑娘現下感覺無礙,還是拿著吧。」說完將兩包藥遞了出去。
無雙愣住了。說到底也是她自己撞上去的,責任應該一人一半,而且她當時急著跑路說話語氣也不好,還明確了不需要他負責的意思,然而這少年還是買了藥,甚至,一直帶在身上就為了蹲她?
看她半天沒接,張廷珞不由得抬起視線,正好撞上無雙投過來的目光,他觸電般又將視線壓低。無雙頓了頓,將紙包接過來。那藥想是貼身放得久了,帶著些許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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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放軟了聲音:「謝謝你呀。你可真是個溫柔的人。」
張廷珞輕聲道:「本就是在下該做的。」
他說完這句兩人都沉默了好一會兒,廷珞才發現好像已經無話可說了,悵然若失。這時卻聽得女孩問:「你上次說你的名字,叫張廷珞?哪個張哪個廷哪個珞?」
廷珞道:「在下寫給姑娘看罷。」便在長凳上一筆一畫用手指尖兒寫自己的名字,隨後意識到什麼:「姑娘讀過書?」
說完馬上發現自己在說傻話,臉紅了——人家剛剛還讀出了他的書名呢。
「沒讀過,但我認識字兒。」無雙道,不好意思跟人家說她一直以為人家叫章亭洛。
廷珞總想再和她說些話。他家教嚴謹,平日恪守禮節,幾乎沒有和非親非故的陌生女孩說過話,今日很想和她再說兩句,結果搜索枯腸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太難了,還不如讓他去參加詩會。他在那種場合拔得頭籌輕而易舉,在家裡和丫頭們也會說些話,為何現在總覺得詞窮?
他還在胡思亂想,餘光卻瞟見女孩已經坐在長椅的另一頭:「張公子上次說過你是安徽桐城來的?」
廷珞從善如流立刻坐下:「是,在下祖上是桐城人。」
「來這兒見親戚朋友嗎?」
「並非如此,只是隨意走走散散心。」
「有家人或者朋友同行嗎?」
「只帶著阿諾。」他剛說完,就聽見女孩嘆了口氣:「張公子,長點兒心,出門在外不要這麼輕易和人家交底,更別把自己說得這麼孤立無援,不然會被強盜盯上。」
張廷珞:「……」???他好像,剛剛被一個明顯比他還小的女孩子,教育了社會經驗?
「雖然你是男孩子,家境應當也不錯,住的也是很好的店,但你總要出門對吧?會在不同的城市間旅行對吧?不要和我說什麼現在治安很好,我只知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張廷珞總感覺自己好像微妙地被鄙視了。以及,這叫沒讀過書?
「要對陌生人有最基本的警惕之心啊,張兄。」
張兄?張廷珞嘴角抽搐,再也無法保持翩翩君子的樣子。他現在感覺自己不是十三歲是三十歲,面前的小女孩是個二十來歲的男青年,摸爬滾打了幾年很不得意,借酒澆愁與他說著真心話。
啊呸!這什麼想像!
然後罪魁禍首還語重心長地問他:「記住了嗎?不要隨便相信別人哦?」
廷珞片刻無語,最後覺得人家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默默道:「謹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