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宓笙父親

  宋瑾瑜靜靜拍著宓笙的後背，什麼都沒說，有些事情還是需要她自己去消化。

  過了好一陣，宓笙把手機還給他，「謝謝你，瑾瑜。」

  「我們是朋友啊。」宋瑾瑜重新啟動車子，「我那裡還有一條叔叔親手做的項鍊，你還記得嗎？」

  宓笙蹙眉，她當然記得，小時候她父親放假回家，講起南極的故事，宋瑾瑜和她都很喜歡，聽得入了迷，也是那時候宋瑾瑜心裡也埋下了南極的種子。

  後來，她爸爸就說親手做兩條地球的項鍊送給他們，先做好了一條，宓笙嫌丑，就給了宋瑾瑜，她想等更好看的第二條，但是她父親的假期很快結束了，他答應下次放假把第二條項鍊給她帶回來。

  很可惜，她的父親沒有下次放假了，這條項鍊她永遠也收不到了。

  她沒有再問宋瑾瑜他的那條項鍊去哪了，一是她那時候過於傷心，二是她以為這樣一條並不精緻的男孩子大概也不會戴的項鍊宋瑾瑜可能早丟了，不問的話她就當它還在，總比丟了有個念想。

  「你還留著嗎？」這是她沒有想到的。

  宋瑾瑜點點頭，「當然，我一直留著，視若珍寶，後來你沒再問，我也就沒提，怕說了惹你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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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給我嗎？」宓笙的問句帶了很多小心翼翼。

  「沒問題啊。」宋瑾瑜笑笑，「我就是打算給你的，不過這次我沒帶著，下次我見你的時候給你帶來。」

  「好。」宓笙突然覺得很溫暖，「謝謝你，瑾瑜。」

  「又說謝謝，咱倆從小一起玩大，還需要說這個。」宋瑾瑜語氣輕鬆。

  送宓笙到了家，宋瑾瑜就走了，沒有上去，他想宓笙需要空間自己和自己的內心和解。

  宓笙回到公寓，這間公寓不大，明明她已經盡力把屋子裝扮得溫馨了，各種精緻的擺件填滿本就不大的空間，但她還是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覺得房子很大很大，而她自己很渺小很渺小。

  躺在床上，一閉眼就是童年的那些事情，她父親抱著她給她講那許多關於南極的故事，一轉眼，就是她在機場抱著父親哭著求他不要走，他卻狠心推開了她。

  宓笙翻了個身，又好像回到了那天，馬上開學了，大家都在著急忙慌地補作業，埋怨假期短暫，可她很開心，因為這意味著離她父親回家的時間更近了。可她等來的，不是她父親，而是她父親的骨灰盒。小小的宓笙想不明白，幾個月前還答應回來就給她那條項鍊的、給她講故事的、懷抱那樣溫暖的父親，怎麼就被裝在了那麼冰冷的骨灰盒裡。

  她不敢置信、悲慟、歇斯底里、最後哭到暈厥，可她父親到底也沒能再抱抱她，也沒能把那條項鍊親手給她戴上。

  她到現在都記得那天，她被木然地拉扯著換上喪服，看著她父親的黑白照片，陌生的臉一張接一張在她面前閃過，不同的臉說的卻又是同樣的話，「節哀順變」。

  後來呢？

  後來人們似乎就忘記了她父親這個人，畢竟活著的人們總要繼續生活，她的爺爺奶奶繼續生活，她的母親繼續工作，她父親的朋友繼續工作，南極科考隊也繼續工作……

  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每個人都需要往前走，宓笙也在繼續學習、工作，她難過的不是人們都往前走了，而她父親留在了過去。她難過的，是她父親偶爾被人提及，從「為了南極科考事業奉獻生命」到「因公犧牲」再到「去世」，越來越簡單。

  她的父親是把生命獻給了南極，可南極沒有記得他，世人也沒有記得他，只有宓笙還在為此憤懣不平。

  她要所有人都記得，記得她父親是那片白色沙漠裡最赤忱的紅色，記得她父親是冰雪高原最火熱的溫度。

  人的一生要經歷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呼吸停止，這是生物意義上的死亡；第二次是下葬，這是社會意義上的死亡；第三次是遺忘，世界上沒有人再記得你，這才是永遠的死亡。

  宓笙對於第一次和第二次死亡無能為力，她留不住她父親，但她想阻止第三次死亡來臨，她也想保護自己的父親。

  她本以為拿起筆和話筒，她就可以完成這件事情，可是她以一個極其可笑的性別理由就被人剝奪了這個機會，她始終無法和這件事和解。

  宓笙起身，拉開落地窗的窗簾，仰頭看著夜空，城市的夜空並不美，只有零星幾顆星星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或許宋瑾瑜說得對，她爸爸變成了南極的星辰，指引守護著每一位後來者。

  可她還是遺憾，南極是她做記者的初心和動力，她為之努力了近十年，卻被困在了桌球館。

  她多希望自己筆下寫的是南極，是她父親啊。

  她多希望自己能去到她父親奮鬥一生的地方，切身了解他為什麼會願意為了南極付出生命。

  想著想著，宓笙幾乎一夜未睡，到了清晨，才終於迷迷糊糊睡著了。

  可剛睡沒多久，宓笙就接到領導電話，說要開會，她一陣恍惚，自己不是剛剪完乒超聯賽的片子休息一天嗎？不應該還能休息兩天嗎？好嘛，又加班。

  她正收拾著去開會的時候，負責女隊的高蘭君給她打電話：「阿笙，你這邊準備怎麼處理這個新聞去？」

  「什麼新聞？」宓笙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之前寫的哪篇稿子出了問題。

  高蘭君提高音量：「靳浩和祝筱然被拍了，你沒看嗎？」

  「啊？」宓笙頭腦發懵，「我還沒顧得上呢，剛才在睡覺，我現在去看看。」

  說完，她趕緊拿起手機，熱搜前幾名就是「靳浩祝筱然戀情曝光」、「靳浩沉迷戀愛奧運輸球」、「靳浩」、「祝筱然」諸如此類。

  宓笙點進去一看，是從乒超聯賽就開始的偷拍，拍到了乒超聯賽前靳浩和祝筱然一起出遊挽手、聯賽期間祝筱然朋友來看比賽賽後他們一起見朋友並且簽名合影、以及昨天休息他們二人牽著手一起回了同一間公寓。

  拍到的照片很清晰，素材也很多，宓笙皺眉，桌球運動員又不是什麼娛樂明星，媒體不應該如此過度曝光人家的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