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少年自有凌雲志

  宓笙一直在舉手，但是主持人始終沒有叫她提問，大概是因為在座的都是各國資深體育記者，宓笙一個新人自然不受重視。

  她環顧四周，看到依然還有很多記者舉手示意提問，有點著急，怕輪不到自己發布會就會結束。

  宓笙想了想，從包里拿出一面小的國旗，舉著杆子揮了揮，用揮旗代替舉手，這也是再次表明自己中國記者的身份，意味明顯，台上坐著兩名中國運動員，是不是也該給中國記者一個提問的機會呢？

  主持人為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記者的舉動暗暗鼓掌，她的行為很有趣，而且得體，他這麼多年也見過不少心急的年輕記者搶提問機會，往往都會有一些不太禮貌的行為，但宓笙很聰明。

  顧珵也饒有興味地看著揮動國旗的宓笙。

  主持人示意宓笙提問，宓笙拿著話筒起身問道：「請問一下顧珵，在這麼多場比賽中是如何保持心態穩定的？我們看你似乎不管多兇險的局面你也沒有緊張。以及，這枚金牌，對你而言意味著什麼呢？你現在是什麼感受呢？愛不釋手嗎？」她注意到顧珵不回答問題時一直在暗暗擺弄手裡的金牌。

  顧珵有些佩服宓笙的觀察力，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將金牌一直拿在手裡，他目光注視宓笙，道：「我也緊張啊，這可是奧運賽場，怎麼可能不緊張，尤其是決賽第五局，我緊張到都有點耳鳴了。可能我就單純比較會演吧，表演型選手。想著可不能讓對手看出來我的緊張，不能流露出破綻來。而且緊張伴隨的是興奮，我越緊張就越興奮，對於運動員而言，適度緊張是好事。」

  大家都被顧珵的「表演型選手」逗笑了。

  看大家笑過後，顧珵又道：「至於我的感受，我很開心，也很激動，最開始還有點不可置信，拿著這塊金牌，我研究了半天，挺沉的，但是不是真金，有點可惜。」

  顧珵眨巴著眼睛，舉起金牌在話筒前敲了兩下，似乎試圖用這個聲音證明金牌確實不是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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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場又被他孩子氣的舉動逗笑了。

  宓笙本以為自己觀察到了一個很適合切入新聞的細節，卻沒想到顧珵的回答這樣簡單，但仔細一想想，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切入點，少年心性才會如此簡單，看到金牌，就只是一塊金屬制的牌子而已，而不是其背後的名利與欲望。

  賽後發布會就在這樣愉快輕鬆的氛圍下結束了。

  奧運會還沒有結束，但桌球賽程已經走完，賀志遠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他的徒弟顧珵拿到了金牌，讓他下課的聲音驟然變小甚至消失。他看著自己拿著金牌像是得了什麼心愛的玩具來給他看求表揚的小徒弟，忍不住呼擼一把他的頭髮，硬硬的，有點扎手，「阿珵，好樣的，接下來要繼續努力，用奧運冠軍作為起點的運動員可不多，你要走得遠一點，再遠一點。」

  「我知道，師父，我不會給你丟人的。」此時此刻，顧珵也對未來充滿了期許，他要一直往前走，一直走，攀登奧林匹斯山的最高峰，去看看那裡的風景。

  「師父，謝謝您，謝謝您願意相信我，願意給我機會，我知道一直以來你替我承擔了很多壓力，破格召我回一隊，又把奧運名額給了我。」顧珵終於說出了這句他埋在心裡許久的感謝，按照規定，他這樣兩次被退回省隊的人，是沒有資格再回國家隊的，因為國家隊需要的不僅僅是桌球的好苗子，更是守紀律的運動員，而顧珵因為兩次退回省隊的經歷，已經讓他被打上了桀驁不馴、不服管理的標籤，這樣的標籤是與國家隊絕緣的。如果不是賀志遠頂住壓力，力排眾議要親自做他的教練，他是沒有機會站在這裡的。

  賀志遠鄭重地拍拍顧珵的肩膀：「阿珵，是我要謝謝你。我執教以來有太多的質疑，現在，你用自己的這塊金牌，向所有人證明了我的執教。」

  是了，其餘那些在賀志遠執教前進隊的選手拿冠軍，別人總會說都是前任教練的功勞，賀志遠是撿了便宜，可顧珵不一樣，顧珵完完全全是賀志遠帶出來的人，沒有賀志遠，就沒有顧珵。

  賀志遠抱了一下顧珵，「下午全隊聚餐，別忘了。這幾天在巴黎帶你們好好玩一玩，放鬆一下。」

  同時，宓笙也收到了聚餐的消息，但她得先把稿子寫完發出去，這段時間有太多關於顧珵的新聞稿，大多都在誇他，社交媒體上的那些評論也都變成了讚美他的話語，似乎拿到了冠軍，全世界都愛他了。

  宓笙的新聞稿標題是「少年自有凌雲志」，其實二十二歲的男性不該再被叫做少年了，就連小將這個詞彙，也都只能勉勉強強再在顧珵身上安兩年了，但宓笙很喜歡用少年這個詞彙來形容顧珵。

  顧珵身上的少年氣和年齡無關，他的肩膀永遠挑著清風明月、楊柳依依，他的眼中永遠有著熱血不涼的光，他是輕狂桀驁、不畏世俗的烈火驕陽，燒盡這世間晦暝長夜，他是霜寒十四州的利劍，鋒芒攝人挑破萬古愁。

  宓笙沒有像其他媒體一樣過分夸揚顧珵，她很客觀地描繪了顧珵，少年心性，簡單幹淨，同時心態極佳，大心臟球員，擅長正手弧圈打法，但桌球技術不是很全面，反手的水平明顯低於正手，不夠沉穩，打球容易著急。但她對他的未來充滿了信心，這樣年輕的球員，技術上有漏洞也很正常，假以時日，他一定可以站在乒壇的統治地位上。

  看著各國媒體對顧珵的那些描述，以及球迷粉絲們鋪天蓋地的讚美，所有人都說他是驚才絕艷的少年天才，橫空出世一戰成名，就連兩次被退回省隊的經歷，也都成了天才難免有個性的證明，宓笙隱隱有些擔心，這樣造神一般的架勢，很容易毀掉一個人。而且，這個時代，喜歡造神，也喜歡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