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埋骨何須桑梓地
2024-09-02 13:57:08
作者: 愛講故事的茄子
楊令歌沒有跟霍團長細講,栓柱家兒子尕牛被找回家的經過。
只是在臨分開的時候,告訴霍團長,尕牛毫髮無損地回家了,而自從以後,栓柱一家對每一個挑著擔子進村的貨郎子,都笑臉相迎,待如親人。
在包廂里,霍團長就瞧出來,楊令歌似乎是有什麼心事。
他果斷打消了詢問的念頭,轉而求其次,想跟著楊令歌,甚至於提出請楊令歌去警衛團駐地夜宿,但卻都被楊令歌婉言謝絕了。
回到團部後,躺在板床上,霍團長久久沒有閉眼,他的腦海里,一直浮現著楊令歌獨自一人,朝西城門方向走去的背影。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只能偶爾聽見,打更人敲擊梆子跟銅鑼的聲音。
交過夜以後,巡警們上街巡邏的頻率也減少了。
佝僂著身體,披著破爛棉襖,在垃圾箱裡翻找食物的難民還有不少。雖然國民政府,還有像余多財那樣的富戶,在城裡搭建起了粥棚,也提供了一些臨時供難民、流民避寒的安置點,但面對越發嚴峻的抗戰形勢,這些顯得太微不足道了。
尤其是,自從知道了老頭子要再次來甘肅的消息後,蘭州城的氣氛就不可避免的一天比一天緊張起來了。
晚上還稍微好一點,白天滿大街都是憲兵、巡警,以及身穿黑色風衣,頭戴黑色禮帽軍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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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令歌經過木塔寺,前面就是木塔巷。
再繼續往前走,就是朱家巷、三晉會館和五省會館。
從這條線上過去,距離他住的地方,稍微遠一些。
但卻距離,柳仕順住的那條鼓樓旁邊的小胡同,比較近。
在小飯館的包廂里,楊令歌站在窗戶跟前,遠望西城門方向,隱約覺察出,那一片的氣息,有些詭異。
楊令歌決定改變計劃,過去瞅一眼。
因為按照柳仕順告訴楊令歌跟霍團長的,他就住在那一片兒。
楊令歌白天的時候,瞧出來柳仕順最近遇著了些事,而且還是常人無法理解的那種,所以才會一時興起,強行塞給他一把菜刀。
並且,比較隱晦地提醒這位懵圈的國立西南聯合大學的學生,說最近這幾天,他會來找自己。
計劃就是這麼個計劃,楊令歌抱著坐等魚上鉤的態度,但在察覺到,靠近西城門那一片的夜空,氣息不太對勁後,他還是覺得,自己應該過去瞅一眼,別發生什麼意外,最後柳仕順人沒等來,賒出去的菜刀錢也沒地方收去。
他已經把三晉會館甩在身後了,再往前走大概五十多米,就是五省會館了。
原本三晉會館跟五省會館之間,挨著三晉會館的,還有一座建有大門、前廳、正殿等配套建築的八旗會館。滿清政府倒台後的明國十年,這座當年頗為風光,睥睨其他會館的八旗會館,就被國民政府隨便找了個理由給拆除了。
楊令歌才走出原來屬於八旗會館的範圍,腳步突然就停下了。
他看了一眼,遠處掛在五省會館大門上那盞隨著夜風輕輕搖晃的氣死風燈,回頭朝身後看了看。
空空蕩蕩的街道,冷冷清清,別說人影了,就連鬼影都看不見一個。
可,剛才潛意識明明發出提醒,有人在身後。
對於自己的第六感,楊令歌非常自信。
自從離開師門,在江湖歷練的這幾年,有好幾次身陷險境,都是第六感發出的訊號。
這讓,原本落人後手的楊令歌,反而有了反客為主,搶得先機的機會。
他相信,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楊令歌把視線從身後幽長的街道上收回來,微微閉眼判斷了一下,然後猛地睜大雙眼,很果斷地望向,右手邊的廢墟處。
八旗會館是被國民政府一紙公告給拆掉了,但在拆除之後,有用的東西,像木料、磚石等物,全都被政府部門,還有住在周圍的老百姓給搬走了。
雖然還殘存了一些,小鬼子的飛機轟炸蘭州城後,這裡凡是能夠用來遮風避雨的物件,全都被蜂擁而來難民,撿拾的一個不剩了。
最後剩下來的,是碎石爛瓦,還有泥土,混合在一起,堆積起來的或大或小的垃圾堆。
這些高高矮矮,或大或小的垃圾堆,沒有規律可言組合在一起,這個地方,就變成了路人眼中的廢墟。
楊令歌的視線,落在廢墟上,停留了不到兩分鐘,一道人影,緩緩從一處垃圾堆後面走出來。
當楊令歌視線,落在這道突然出現的人影上的時候,這個人影,閃著精光的眸子,也在上下打量楊令歌。
一開始,倆人誰都沒有說話。
似乎在揣摩對方的心思,亦或者是在考慮接下來要怎麼做。
直到,楊令歌首先開口說話,才打破了這種過分沉默的冷寂。
「我還以為你走了呢,沒想到,你居然一路跟我到了這裡。看來,你是有事要找我啊!!」
楊令歌一開口,人影就微微一愣。
瞳孔更是猛地一縮。
很顯然,他沒有想到,自己自認為極其隱蔽的行蹤,其實盡收楊令歌眼底。
而楊令歌接下來說的話,更是讓這道人影,推翻剛剛想好的計劃,重新考慮到底要怎麼做。
「你給我選的這個地方,不行啊。因為按照我們這一行的說法,這塊地皮,要風不得風,要水不得水,地脈不暢,形式混亂,是必死之地啊。」
人影安靜地聽楊令歌把話說完,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朝前走了幾步。
就是這幾步,使得人影脫離了月亮照在三晉會館投下的陰影,以一個完整的,活生生人的樣子,出現在距離楊令歌不到五米的地方。
楊令歌眼含淡淡笑意,上下打量幾眼,眼前這個身材瘦小的男子,然後半眯著眼睛,端詳了一會兒對方的面孔後說道:「我們應該不認識吧?」
「三天前,的確不認識。」男子一臉冷漠地迎著楊令歌的眸光,停頓了幾秒鐘又繼續說道:「我卻聽說過這麼一句話,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楊令歌,哪裡的黃土都埋人。你要是覺得這個地方的風水不好,那就想辦法託夢給認識的人,把你的骸骨遷走。」
「看來,你是認定,今天晚上,我一定會死在這裡了,對吧?」
楊令歌臉上淡淡笑意漸漸褪去,一雙亮晶晶的眸子裡,湧出一抹濃濃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