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山詭167章

  「免檢許可證？那是什麼？爸爸又通過免檢送出去了什麼東西？他這樣幹事，是不是……是不是叫做……走私？」

  正如谷祥衛自己說的那樣，谷翰已不是孩子了，並且在警察學校讀過一年書，對於一個公民該如何遵紀守法，哪些事做了會觸及法律紅線，在他心裡可是涇渭分明，一點也不含糊。

  所以谷祥衛那幾句話一出口，谷翰就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他強烈意識到，爸爸和堂叔正在做的生意不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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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一件事，谷翰也記得很清楚，小時候他指著港片裡穿警服的「阿sir」說自己長大後也要做警察，爸爸臉上的表情有多麼古怪啊！他哪怕還是小孩子也能看出來，那其中隱含最多的是恐懼與擔憂，其次是厭惡與鄙夷。

  但過了一些年頭，他真到了要填報高考志願的年齡，爸爸的態度已然發生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僅贊成他報讀冷陽警察大學，還開始賣力地為他打點，力求通過走關係幫他沒有障礙地實現第一志願。

  十幾歲、對於父親的生意經有了一定了解的谷翰心裡比誰都敞亮，爸爸之所以不再反對他當警察，是因為想通了——如果能在公安幹線建立起內部關係，對BDV集團的經營絕對有百利而無一害。

  公關、社交，是每一位職業經理人必做的功課，能在社會的方方面面拉起專屬於自己的關係網，那該是多少企業家的心愿？谷祥衛竟然能往警界插進親生兒子，那可是他的同行們做夢也盼不來的好事，他為什麼要放過這樣難得的好機會？

  也正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谷翰對父親全身心投入的「事業」產生了質疑。如果父親從事的全是合法營生，他至於那樣在乎公安系統里有沒有「自己人」嗎？

  等順利拿到警察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谷翰興奮得就想插上翅膀飛上天時，父母親一起來勸他接受徐梅梅，和那個他從小到大僅當作姐姐看待的女孩訂婚。

  那一次，他覺得自己猶如是一個沉睡的人被驚醒，明白了雖然爸爸給他的父愛是真實的，可為了報答那份真實的父愛，他將犧牲什麼。

  谷祥衛對兒子的認識沒有偏差——谷翰千真萬確就是一個聽父母話，服從長輩安排的好孩子。谷翰對徐梅梅沒有男女之情，他們更像是一對姐弟，然而縱然如此，經過他和簡芬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勸說，谷翰也點頭同意了這門婚事，他谷祥衛對於成功培養出這樣一個兒子，實在是倍感自豪。

  得意之下，谷祥衛忘記了一件其實是非常重要的事：他對兒子的了解確實沒有偏差，可由頭至尾，他就沒想過這種了解需要進一步深入，他必須更加清晰地解讀兒子真實的性格，以及這個孩子，在確信再也得不到想要的生活後，會採用多麼極端的手段進行對抗以及報復。

  谷祥衛與堂叔的對話，給谷翰造成的情緒不是震驚。

  實話實說，他早就察覺父親在暗中做一些不正當生意，他甚至在父親的書房裡找出蛛絲馬跡，得知他參與了不少所謂的「娛樂項目」，而那些項目，牽扯進了命案。

  谷翰自幼年時就以為，父親對他的愛就像一塊水晶，剔透無暇，一眼就能看出貫穿其中的真情厚意。

  可逐漸的，也說不清是從哪天開始，他那種認識在發生某種化學變化，心目中父親的形象越來越模糊，當水晶從內部瀰漫出濃重的霧氣，他難過地發現，父親對他的愛遠不止父子之情那樣簡單，而是更傾向於一種利用，說白了，他就是父親安插在棋盤上的一顆棋子，無論他對於生活有多麼美好的展望，也逃不出一張小小的棋盤。

  察覺到門外站著人，裡間交談不甚愉快的兩個人立即都禁了聲。

  這兒是御竹坊，是谷祥潤的地盤，所以他得拿出主人的氣勢，沖門口喊了一嗓子：「誰在那兒？」

  谷翰很想繼續聽下去，他需要知道谷祥衛塞在竹工藝品里的私貨都是些什麼，又是通過怎樣的方式偽裝的。

  可這麼快就被發現了，他只能自認倒霉，振作一下心情，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呦~原來是小翰來了，怎麼先也不打個招呼呢？堂叔好叫人去迎一迎你嘛。」一見谷翰，谷祥潤本來就灰暗的臉色更不好看了，白多黑少的小眼睛裡也閃出了怯意。

  谷祥潤個頭和谷祥衛差不多高，但體型要胖不少，並且很懂得穿衣打扮，一身名牌黑西裝配藍黑條絲綢領巾，整個人看上去又富貴又氣派。再看谷祥衛，哪怕家裡豪宅裝修得像宮殿，衣著上也沒有谷祥潤的品味。

  單就這一點而言，谷翰很喜歡和堂叔親近，以沾他身上的「貴氣」。

  看起來谷祥潤不想讓谷翰知道太多他們的「生意經」，所以表現得很不自在。

  谷祥衛卻完全不一樣，見是兒子跑來，不僅不生氣，還挺高興。

  他走過來攬住谷翰的肩膀，微笑著說道：「不錯嘛，回家過暑假還想到來跟著你堂叔學習，老爸可真是沒白教你。」

  又轉頭安撫谷祥潤：「你那麼擔心幹嘛？小翰是咱自己人，從美國畢業回來，就要做我的助手，幫我處理一些對外事務，現在讓他了解公司里的大致情況，不是應該的？」

  「哦~是是是，大哥你這話有道理，只是咱們外面那些……」谷祥潤圓潤的胖臉上滲出汗珠，然而他對面就豎著立式空調。

  谷祥衛的臉色終於也變了一變。谷翰已察覺他在有些事上連徐照也瞞著，這他還不知曉，他始終以為兒子仍然是一張能寫能畫的白紙呢，所以關於投資主業外的「項目」，純屬與谷祥潤等人之間的秘密，到底要不要告訴兒子，他還沒拿定主意。

  見父親沒有迴避的意思，谷翰索性也爽快起來，開門見山地問：「爸，我聽你和堂叔在說什麼免檢許可證，那你們除了出口工藝品，其它還有啥？徐叔叔知道嗎？」

  雖說不瞞兒子，可這小子問得也太直接了吧？

  谷祥衛再大方，臉上也掛不住，話都是他自己說的，兒子也是他的，谷祥潤索性啥也不管了，扔開玩了半天的菸灰缸，跑去窗前看園子裡的風景。

  暗自掂量半天，谷祥衛才回答道：「小翰，爸知道你上過警察學校，給一些人洗過腦。但其實呀，咱們現實的生活從來就沒那麼黑白分明。要想好好過日子，就得走灰色地帶。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總之爸讓你做啥你就做啥，只要跟著我的步調來，准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