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山詭164章

  谷翰不想再閉嘴了。他很清楚自己一直閉嘴的結果，就是不斷遭受噩夢糾纏，沒有一個晚上能安穩地睡上哪怕一個小時。

  他就要瘋了，不，他覺得自己已經瘋了。他怕死，可更怕像現在這樣痛苦地活著，他堅決要做一個了斷了，卻不是傷害自己，而是要採取實際行動，來解開擰在心頭多年的結了，更確切的說，是要剷除縈繞在他精神世界裡的幽靈，無論如何也趕不走的一個黑色幽靈。

  兒子明顯精神狀態不佳，谷祥衛知道這時應該安撫他，特別是人不在眼前，就更不應該在電話里刺激他，否則那渾小子萬一做出過激的舉動，可是連救也來不及救的。

  但話畢竟是吼出來了，既然沒法往回收，就唯有補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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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翰，你聽我說，梅梅的事早就過去了，都快四年了，你也該放下了！人人都說日有所想，夜有所夢，你要是一直這麼端著，噩夢就一直結束不了。相信爸爸，只要你願意忘記過去，努力忘記，很快就能見到光明的！你先回家來吧，讓媽媽帶你去看看心理醫生，我認識一個……」

  「不用！」谷翰這輩子最敬重的人就是他爸，無論何時同爸爸說話，都會帶著畏懼之心，然而這一次，他竟憤然對抗，再也不顧父子情面，「沒有醫生能治好我了，我的病不是來自身體，而是來自現實！」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小翰，我看你是真瘋了！」谷祥衛內心的預感是那樣不祥，可更加令他困惑的是，他沒法確定不祥之感的來源，他弄不清即將發生的災難會是什麼。

  谷翰終於說出了埋藏在心底四年的，導致他夜夜噩夢的那句話：「爸，姦殺徐梅梅的人，不是薛詠安，是我。我不僅殺了人，還有罪證落在別人手裡，我，我每天走在火里煎熬啊！」

  轟——

  頭頂一團肉眼不可見的烏雲，轟然炸開，谷祥衛仿佛能見到萬縷熾灼耀眼的電絲從爆開的氣體中激射而出，瞬間將裝修華麗的客廳變成了百孔千瘡的地獄。

  他險些脫口而出地問：「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卻是話到嘴邊戛然而止，他實在是太害怕讓太太知道在她身後發生的這些事了，一旦她得知，會意味什麼？會不會意味家庭破裂，他谷祥衛唯一能向徐照炫耀的，自認是優越於那人的「得意之處」，就像七彩肥皂泡一樣破滅了？

  「小翰，你人到底在哪裡？難道你忘了爸爸是你從小到大的依靠嗎？發生天大的事也有爸爸為你擔著，你不需要顧慮什麼！」

  聽得出谷翰在苦笑：「沒錯，這是我活了二十幾年以來，一直持有的想法，我也特別感激您，謝謝您這些年給予我的一切。但是，現在我的想法變了，我認為今天我所遭受的一切苦難，根源就是您，是您呀爸爸！」

  「你——」撕心裂肺的痛感由心底升起，谷祥衛覺得後背裂開了，他變得無比脆弱的靈魂正哭喊叫囂著從那道血口子裡鑽出來，飛快離他遠去，他卻始終不能因難受倒下，他必須堅強地保持清醒，直到處理完這事。

  難得的，谷祥衛向谷翰做出了讓步：「兒子，你說爸爸什麼都行，只要你能平安無事。就當是我對不起你，我求你原諒我，告訴我你的位置好不好？讓我和你媽媽來找你，我們一家三口先團聚了再說！」

  「不——」又是斬釘截鐵的拒絕，「這電話是我給媽媽打的，沒想到你會接。接就接吧，還省事兒了。我打電話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你們以為我給人綁架了報警。我很安全，行動比任何時候都自由，所以你們大可以放心，放手讓我去做我想做的事吧。爸，我長大了……」

  「你長大個屁！」忍無可忍的，谷祥衛將怒吼從胸腔里撕扯出來，震得整座大廳都在瑟瑟發抖。

  然而電話那頭，沒了反應，谷翰收線了。

  簡芬還指望老公和兒子說完話，她能將電話拿回來接著說。谷翰主動打來電話，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她這做媽的怎麼能一句正話也說不上呢？誰知等老公將手機交回自己手裡，這玩意兒就變回了一個靜悄悄的死物。

  「你……」簡芬氣得扁平的一張臉都鼓起來了，想知道剛才那父子二人到底談了些啥，卻本能地覺得老公不會和她說實話。谷翰回國，到底藏了多大的秘密啊~憑什麼她一點也不能知道？

  報警！還是得報警！

  手機拿回來，簡芬朝屏幕上一划，就點出鍵盤敲了上去。

  「簡芬，你要幹什麼？」谷祥衛一直在留意老婆的舉動，一見她的動作眼尖手快就攔住了她。

  「幹什麼？報警啊！」簡芬尖聲驚叫，力圖要甩脫谷祥衛鐵鉗子似的大手。

  「不要這樣衝動！」谷祥衛恢復了他的好脾氣，用波瀾不驚，其實卻極有震懾力的口氣說，「你去報警，和警察說什麼？兒子鬧意見，咱們有家庭糾紛？你怎麼不想想，小翰打了電話回來，就說明他沒有失蹤，警察是不會當人口失蹤案受理我們的報警的。」

  「這個……」簡芬給丈夫三兩句話就懟得啞口無言了。難道不是嗎？谷翰早就過了二十歲，是成年人了，一個成年人，只要沒違法犯罪，他去哪兒警察會管？

  谷祥衛坐到簡芬身邊，抱住她的肩膀柔聲勸慰：「你不要這樣著急了，越急越亂。自從梅梅沒了以後小翰就總是做噩夢，我們以為他漸漸地會好起來，事實卻不是這樣，我看他是精神上出問題了。別擔心，等天一亮我就發散人手去找他，憑我谷祥衛在渭潯省一呼百應的力量，會找不到自己的兒子？」

  簡芬猛然抬頭望著谷祥衛那張以平和為標籤的臉，緊張地問：「你，你找到小翰以後要怎麼樣？你不會真把他當精神病對待吧？」

  說實話，谷祥衛心底已開始滋生要怎麼處理兒子的想法，他不僅擔心谷翰精神失了常，還擔心他會壞自己的事。

  據省里他打通的關係傳來消息，潯南經偵大隊裡已經有人在調查BDV集團的經濟問題，一旦出事，首當其衝擔責任的就會是他，在這種節骨眼上，他絕不能讓親生兒子拖後腿。

  但這樣的話，怎可能對老婆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