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
2024-08-31 13:30:41
作者: 一晌貪歡
這是個玉蟬。
玉蟬模樣精緻,整個蟬形看上去古樸而典雅,準確來說應該是只「寒螿」,也就是平時人們所說的寒蟬。
古時,玉蟬最常見的用圖就是喪葬玉,它的大小也剛好能放進逝者口裡,於是也被稱為「玉含」。
高師傅是個謹慎人,小心翼翼地拿起這枚玉蟬看了一會兒,抬起頭道:「這是個老物件,漢八刀做的非常精妙,上面有沁色,是一枚古玉。」
林芳紅的雙眼瞬間一亮,「這麼說應該非常值錢了?」
高師傅點頭,「如果拿去國外拍賣,少說也得十幾萬。」
「好,那我就要這個!」她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決定,對賀知風道:「這東西我拿走了,招娣改戶口的事,過幾天就給你辦。」
賀知風卻反手奪回了玉蟬,動作之快,讓高師傅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拿了東西就反咬我一口?先改戶口,我再把玉蟬給你。」
林芳紅頓時就惱了:「賀知風我警告你,別太過分了,小心我改變主意,現在就帶招娣走!」
賀知風卻面不改色地說:「除非她自願跟你走,否則你就別做夢了。而且胡局長早就在周圍布置了便衣,你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我能把你兩次送進局子,就能有第三次,你不妨試試。」
林芳紅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想了想,咬牙道:「好,我答應了!可你要是過河拆橋怎麼辦?」
「那還不簡單嗎?」賀知風輕輕一笑,仿佛在嘲諷她的智商,「你只管跟三叔、二叔告發我,說我偷入祠堂,拿走了這兒的玉蟬不就得了?只要我還姓賀,就得族規管束,除非我想被全族人唾棄,否則哪裡敢呢。」
林芳紅心道有理,賀家族規有多麼恐怖,她也是知道的。
賀知風又不傻,自然不敢這麼做。
她當即帶著兩位師傅離去,不知是託了誰的關係,下午就把招娣落在了賀知風的戶口本上。要說周縣這地方確實是小,只要戶籍處有人,給孩子改個戶口並不困難。
玉蟬自然也就到了林芳紅的手裡,當天就由亞倫派人送往國外,參加拍賣去了。
翻開紅彤彤的戶口本,招娣葡萄似的大眼睛撲閃個不停,亮晶晶地仰起頭,眼底里就像灑滿了水晶。
「一家人,我跟姐姐一家人!」
她高興地揮舞著小手,興奮得在院子裡跑來跑去。
時應染剛想拉住她,被賀知風擋了一下。
就見她唇角上揚,牽扯出一道極其漂亮的弧度,嫩白的臉頰宛如被珍珠揉搓過,綻放著別樣的光芒。
細碎陽光下,賀知風就像定格在了這一瞬,別人都在人世間來來往往,沾上了各色的塵土,只有她,沉默地凝視著面前撒歡的孩子,像是和誰都沒什麼關係。
「難得她這麼高興,就隨她去吧。」
時應染點了點頭,突然間不想把打聽到的消息告訴她了。
他不想打破眼前的這分美好。
不過龔四海被捕入獄的消息還是傳到了這裡,聽說張學富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龔四海的頭上,賀知風抿唇一笑。
「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句老話說得不假。」
時應染應和道:「可不是麼,這下龔家算是徹底栽了,為了救兒子,龔母居然癱坐在公安局門口撒潑,結果被持槍武警給嚇暈過去,這會兒也進了醫院。」
「怎麼,還有什麼人也在醫院嗎?」賀知風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話里隱藏的信息。
時應染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本來不想告訴你的,方廠長中風住院了,這會兒一句話都說不了,等他恢復身體出院的時候,紅星瓷器廠只怕就剩下一個殼了。」
「他們這是巴不得紅星倒閉,等到清算資產的時候,還能在最後撈上一筆大的。」賀知風蹙起眉頭,對於這樣的無恥蛀蟲有些看不過去。
但要她出手去管,又覺得實在麻煩。
「對了,你給林芳紅的那個玉蟬,真是古玉?」時應染忽然問道。
賀知風微微挑動眉梢,表情瞬間變得生動而俏皮,「怎麼,你覺著不是?那你倒說說看,它哪裡不像是古玉了?」
時應染頓時有種自己在被考校的感覺。
他仔細回憶剛才看到的玉蟬,斟酌了一下語言,說道:「那玉蟬一看就是運用『漢八刀』的刀法雕刻而成的,八刀成蟬,刀法利落平整,線條簡潔有力,尖鋒銳利。但『漢八刀』並不僅限於八刀,只是用「八」這個字把這種古拙技法體現得淋漓盡致,即用最少的下刀次數,雕出最好的作品。
但越是簡練乾淨,越是考驗雕刻者的能力。你那個玉蟬的用刀次數確實很少,也確實做到了『抓神而不抓形』,頗具前人之風,但在刀鋒的處理上還是存在一點點的問題,不過已經是仿品中的極品了,若不是對漢八刀研究極深的人,肯定看不出來。」
賀知風不禁嘆息,「可是你看出來了。」
時應染摸了摸鼻子,沉默片刻,道:「我爸……研究漢八刀多年,我從小跟著他耳濡目染,學了不少,也借光看過不少真品,幫著他修復過幾個殘件。那時候,刀鋒一條條對照著真品比對,先練習百次才能去仿,所以才能辨認出來。」
賀知風輕輕點頭,半晌回過神來,「你爸是時天華?」
秦始皇帝陵博物院修復師時天華,國內修復界數一數二的大師級人物。沒想到,時應染竟然是他的兒子。
哦不對,是養子。
「嗯,是啊。」時應染禁不住勾起嘴角,對於父親的專業上的造詣,他自然是驕傲的,然而要說到家事……
他的眼底不由得湧現出一絲悵惘與失落。
「那沁色呢?既然是仿的,又怎麼會有沁色?」賀知風問。
時應染笑了笑說:「因為你選用的玉石的確是一塊帶有沁色的古玉,所以才能如此逼真,把那兩位修復師都給騙了。」
賀知風嘴角輕揚,心底藏著地那點年少時的傲氣頓時被激發了出來。
「你說的不錯,那原本就是一塊古玉,只因為存在裂紋,所以爸爸特意把它挑出來給我練手。」
可一旦想起過往,她的心又痛了起來,眼裡的光迅速黯淡。
她問時應染:「我騙了她,你覺得我做得對麼?」
靠,那種被考校的感覺怎麼又來了。
時應染沉默片刻,說道:「從道德層面上講,騙人肯定是不對的。但對付林芳紅那種惡婦,還用講道德嗎?就應該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給她好好上一課。再說了,東西是你拿出來讓她挑的,古玩行里,自個兒打了眼,能怪得了誰?」
賀知風滿意地揚起嘴角,眼神中浮現出一絲驕傲。
「那是我十五歲時,最好的一件作品,父親收藏在祠堂,本來是想留著將來考校海洋用的。」
時應染驚訝地喊了起來:「你十五歲時就能仿成這樣了?」
賀知風點頭,唇邊的笑容加深,「怎麼,不信呀。」
時應染哪敢說不信,急忙搖了搖頭,「信,只要你說的我都信!那你給她看的那副玉雕壁畫呢,難不成也是仿的?」
「不,那的確是真品。」賀知風勾起嘴角,嘲道:「父親去世前,曾對二叔和三叔提及過這件寶藏,希望他們能找到其他部分,並加以修復。但他們覺得無利可圖,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尋找殘件實在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無法預計需要耗費多少人力和財力,短時間內還看不到成果,他們眼裡又只有錢,自然不會願意。」
時應染眼珠子一轉,「所以,你故意讓林芳紅看到這件東西,是為了……」
「為了不久之後她發現玉蟬為高仿時,我好反口不認,倒打一耙。畢竟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更容易讓人相信。她要找我算帳,除非把二叔、三叔都給搬出來為自己撐腰,但如果真是那樣,她背地裡與外人勾結,謀奪賀家寶藏一事,不也藏不住了嗎?」
一想到林芳紅到那時啞巴吃黃連的樣子,賀知風眼中就划過一絲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