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料得年年腸斷處（三）

  眨眼間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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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坊主緩緩從房間中走了出來，抬頭一看，方秉槐已經托著月牙刀在閣樓頂睡著了，她不免笑著說道：「方姑娘可是還沒餓？」

  方秉槐突然聽到了坊主的聲音，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

  只見她此刻穿著一身藍色的翠煙衫，身披淡藍色的翠水薄煙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頭上懶散梳著倭墮髻，斜插一根鏤空金簪，綴著點點紫玉,流蘇灑在青絲上，在落日餘暉下顯得媚而不俗。

  方秉槐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女子的，就算是在風棲樓中也沒有。

  鳳棲樓中的姑娘雖然也嫵媚動人，可多少還是沾染了些煙火氣息，但面前玉霞坊的坊主卻給她一種出淤泥而不染的氣質，讓她一個姑娘家都看得入迷了。

  只是坊主此刻還蒙著面，也不知道如此清麗脫俗的女子到底會有怎樣一張俊美的臉龐。

  她眨了眨眼睛，坊主又道：「我花錢是請方姑娘來保我的命，可方姑娘卻在屋頂睡著了，你說，這工錢該怎麼算？」

  方秉槐被她這麼一問，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只是這護衛的工作也太過無聊了，就是整日守在閣樓上監視玉霞坊中來來往往的人，一整日下來她也沒有發現有什麼特別之處，況且玉霞坊身處玉京城中，也不會有人如此大膽來京城鬧事。

  她只覺得這簡直比從前行軍夜裡放哨還無聊。

  「坊主能夠收留我和表妹二人，已經是對我們莫大的恩情了，哪裡還用什麼工錢。」她如此客氣說道，然後縱身從閣樓下跳了下來，收好月牙刀，堪堪停在坊主面前。

  坊主莞爾一笑：「不必如此拘禮，叫我聽瀾吧，此後我也喚你秉槐。」

  「這……」方秉槐略微遲疑了一會，最後還是改口道：「聽瀾坊主。」

  聽瀾不免笑出了聲，覺得方秉槐還真是心思粗大的女子，行為舉止不似尋常女子一般溫婉也就罷了，還喜歡舞刀弄槍，性格也是大條豪邁，甚是可愛，她確實是好久沒有見過這般妙人了，於是說道：「隨我進來用膳吧。」

  說著她打開了房門，方秉槐也覺得有些餓了，肚子適時地咕嚕叫了一聲，引得聽瀾又跟著笑出了聲。

  方秉槐走進房間，只見山石流水之間已經擺了一張木桌，桌上放置了好多菜餚，看起來都十分美味，兩人就坐之後，房門打開，遠遠眺望就能看到玉京城的全貌，如此閒情逸緻讓方秉槐都不禁感慨。

  背後是松濤綠林，面前是萬千繁華。

  「用膳吧。」聽瀾先行拿起竹筷夾菜，然後看向方秉槐道。

  方秉槐此刻也不再去想盈夏等人的事情，拿起筷子準備大快朵頤，她心想這玉霞坊內的房間都如此別致又風雅，飯菜應當也是不錯的，並且看著這些飯菜的品相就讓她極有胃口。

  一邊用膳，聽瀾一邊說道：「以後你便住在偏房，換洗衣裳和日常用具我都已經叫人置辦好了。」

  方秉槐點頭道：「可我瞧著玉霞坊似乎並沒有什麼危險。」

  聽瀾問道：「你這一身武藝是從何處學來的？」

  方秉槐正在思考要怎麼搪塞過去，可聽瀾卻似乎已經看透了她的想法，補充道：「可不要說是什麼三腳貓的功夫，你這柄月牙刀就並非是俗物，雖然我玉霞坊都是做的首飾生意，但兵器我也是懂一些的。」

  方秉槐見被拆穿，也不好再隱瞞，否則就有些刻意了，於是實話實說道：「師從天外樓的方老先生，不過我學藝不精，稱不上是方老先生的弟子。」

  「原來是天外樓的弟子，難怪這刀法爐火純青。」聽瀾讚嘆道。

  「坊主也知道天外樓？」

  聽瀾聽完她這番話，突然起身扭腰，之間一條絲帶從她袖中甩了出來，打在一旁的山石上，那山石頓時往後退了好遠，然後她又彎腰收回那絲帶，堪堪坐到了座位上，看得方秉槐頗有些吃驚。

  這莫非就是江湖上傳聞已久的長袖舞？

  雖然名為舞，實則確實一種上乘內功，利用內力驅動絲帶，絲帶就像是一條鞭子一般可以隨意舞動，看似柔弱，實則卻剛武，這種武功看起來優雅神秘，實則確實暗藏殺機。

  可這種武功已經失傳了，竟然沒想到她還能在這裡看到。

  聽瀾說道：「你應該聽說過這武功吧？只可惜十年前我遭受歹人陷害，中了劇毒，後來雖然留下一條殘命，卻只能使出四成的長袖舞了。」

  方秉槐心中不免暗自感嘆，只是四成就能夠如此厲害，若是現在聽瀾有十成的功力，哪裡還用她來做護衛？

  「原來如此。」她頗有些惋惜說道。

  雖然現在她還不知道玉霞坊到底是正是邪，也不知道玉霞坊到底是何方勢力，只是江湖中人向來都是如此，英雄不問出身，想到一門曾在江湖上名揚許久的武功即將失傳，她也難免會感慨。

  隨後她又問：「莫不是坊主有什麼仇敵？」

  若真是如此，那也就能解釋為何她這麼需要一個侍衛了。

  聽瀾道：「算不上仇敵，只是有些恩怨罷了，此事說來話長，江湖上的事情也不是用是非二字就能解釋清楚的，正邪之間沒有確定的界限，有時候正亦是邪，邪也可能是正，只是玉霞坊不能沒有我，所以我也不能死。」

  方秉槐點頭。

  聽瀾繼續說：「我知道你和你那表妹對我有所隱瞞，我也不想細究你們的出身和來歷，最近我總隱約感到有大事要發生，無論如何我都要保全玉霞坊，所以這才將你們二人留了下來，今日我與你推心置腹說了這些，你可願意幫我？」

  被她這麼一問，方秉槐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本來自己和裴徴君來此處只是為了查清楚盈夏的事情，可怎麼到現在卻變成了自己幫玉霞坊做事了？

  她問道：「幫你什麼？」

  聽瀾笑道：「自然是護我平安無事了，不然我要你這護衛來做什麼？」

  方秉槐點了點頭道：「若是真有什麼危險，坊主放心，我定然會護你周全的。」

  聽瀾笑著起身道：「江山代有人才出，想當年我也算是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人物，現在卻淪落至此，不過好在有你們這些後起之秀，那些武功和絕學才不至於消亡，說到底，江湖之大，卻離不開一個人字，有人，才會有江湖。我見你頗有武學天賦，不如我便把這長袖舞教給你，我想這天外樓教出來的弟子，秉性應該不算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