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從菊兩開他日淚(二)
2024-08-31 08:52:51
作者: 一枕客夢
馮至小聲在他耳畔說道:「應淮侄兒,你可知道這匪患,不能不除,也不能全除。」
馮應淮一愣,隨即明白了他這話中之意。
他此次好不容易從南邊回到京城之中,自然是要立些功勞,一來可以讓皇帝對自己刮目相看,二來也能讓馮至得一個「舉薦賢能」的好名聲,所以說這匪患,不能不除,否則就是承認自己無能。
但是也不能全除。
若是匪患全都除掉了,皇帝沒有了後顧之憂,必然會開始擔心他手握兵權,圖謀不軌,況且馮家又有馮至這個吏部尚書,只會讓皇帝更加忌憚。
只要還有匪患,那他就還有用武之地,景文帝就不會對馮家怎麼樣。
他頓時答道:「二舅此話,真是讓侄子醍醐灌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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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至又道:「應淮侄兒可要謹記舅舅這一番話。」
只要馮家不倒,太傅也就不會倒,就算是景文帝對陳清頗有微詞,可也不能奈他如何,這一招還是陳清告訴他的。
……
天色已經漸晚,方秉槐和陸修名兩人一直忙著趕路,一刻也不敢耽擱。
這山中夜晚會有猛獸出沒,若是不早些回到客棧,只怕十分危險,況且若是只有他們兩人也就罷了,現在還多了一位唐明善,所以方秉槐下意識又加快了腳步,不敢多停留一刻。
兩人剛才回到村子中時發現村中確實又空無一人,大概是又上山去了,於是便順著劉啞巴所說的方向出了村子,這是一條比較偏僻的小路,兩邊的雜草應該是被人拔除了,只留下光禿禿的泥土,一直往前延伸去。
走了一會兩人便看到了一塊形狀怪異的石頭,上面刻有「無涯村」幾個字,看來這條路確實可以走出村子無疑。
陸修名在這石頭旁邊回望剛才那村子,整個村子都淹沒在綠色之中,偶爾還能看到一縷騰空的煙霧,村子布置是一個圓盤狀,村民們的房屋一層一層圍成了好幾個同心圓,十分規律,而圓心處應該就是之前他們所見到的那一堆棺材所在的地方。
「別看了,快走吧。」方秉槐催促道,陸修名這才轉過身跟了上去。
兩人又沿著這條小路走了大約兩個時辰,這時月亮已經升了起來,天邊也變成了一種詭異的藍色,微微泛著白光。
眼見著已經走出了樹林,方秉槐也算是鬆了一口氣,至少在這空曠的草地中不會出現什麼野獸,於是她便將唐明善放下,兩人準備就地休息一會。
她這才想起今日可是十六,俗話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便想要抬頭看看月亮,可剛抬頭,她卻看見一隻大雕從空中掠過,姿態恣意,乘著晚風往順通客棧的方向飛了過去,速度極快,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緊接著她又聽到一陣哨聲。
那哨聲如同鬼泣一般,幽怨空靈,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這是她突然站了起來,往那哨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引得陸修名也跟著站了起來,問道:「怎麼了?」
方秉槐道:「這是離恨曲!」
離恨曲?
陸修名思索了一番,自己好像還真沒有聽說過這曲子,於是問道:「這離恨曲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是,也不是。」方秉槐道,「這離恨曲是我師父最愛的曲子,我聽了也不知道多少遍,絕對不會聽錯。」
「你師父?」陸修名也有些訝異,之前他曾經聽方秉槐說過,她師父遠在棠州,怎麼又會出現在此處?
方秉槐點頭:「師父五年前因為救我腿上落了殘疾,行動不便,後來又因為江湖仇家的追殺中了一種極其怪異的毒,連溫言兄都說此毒無解,只能緩解毒發的時日,所以師父一直都在棠州靜養。他此番應該不會舟車勞頓如此之遠來到淮南,奇怪,可師父曾經說過這離恨曲是他獨創的曲子,難道還有旁人會這曲子不成?」
棠州離淮南少說也有好幾千里,一個在元寧國最北面,一個在南面,若真是腿腳不方便的人要走如此長的距離,確實是很難。
陸修名道:「看那方向應該是順通客棧,不如我們快些趕回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在吹這曲子。」
方秉槐點頭,此刻也顧不上休息了,又背起唐明善匆匆往客棧趕去。
等兩人到了客棧之時已經快近深夜了。
哨聲也早就消失不見,客棧中一片安寧祥和。
他們兩人直接去往了唐掌柜的房間,只見唐掌柜還未熄燈,於是陸修名便叩門輕聲道:「掌柜的可還沒歇息?」
唐掌柜聽到敲門聲,出來開門,見到陸修名和方秉槐兩人後,臉上難掩喜悅,又見到方秉槐背後背著的唐明善,更加激動了,連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兩位兄弟可算是回來了!唐……唐某還以為你們出了什麼事情!快請進!」
說著唐掌柜示意他倆趕緊進房間,隨後關上門,見方秉槐正要放下背上的唐明善,連忙過去幫忙,可見到唐明善嘴唇蒼白,又急忙問道:「小女這是怎麼了?」
陸修名道:「應該沒什麼大礙,他被人打暈了,今晚睡一晚應該明日就能醒了,若是掌柜的實在擔心,可以就近尋個大夫給她瞧瞧,開些滋補調養的方子。」
唐掌柜聽完倏然跪在地上給方秉槐和陸修名二人磕頭道:「多謝二位大俠的救命之恩!若是沒有二位,只怕我家姑娘就找不回來了!」
方秉槐和陸修名兩人連忙把他扶了起來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這時方秉槐又幫著唐掌柜把唐明善抬到了床上,這才問道:「掌柜的,最近幾日這客棧中可有來過一位約莫五十歲左右,蓄著長鬍鬚,腿腳行動不太方便的人?」
唐掌柜愣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隨後搖頭道:「還真沒有。怎麼,兩位兄弟是為了此人才來淮南道的?」
方秉槐心想師父的身份還是不便讓外人知道,於是撒謊道:「此人是我的故交,今晚聽到客棧周圍傳來了一陣哨聲,像極了我那朋友平日裡吹奏的曲子,所以冒昧前來問問掌柜的。」
唐掌柜笑道:「原來如此,或許是方公子聽錯了,今日唐某一直在客棧之中,可是卻從未聽到什麼哨聲。」
方秉槐微一沉吟,道:「既然是這樣,那應該是我聽錯了。」
雖然這樣說著,可她心裡卻不這麼想,這哨聲她和陸修名兩人聽得清清楚楚,怎麼可能是聽錯了,而且這離恨曲的調子她聽了不少於千遍,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聽錯的,所以這唐掌柜定然是說謊了。
可她也實在想不明白,若真是師父,他又為什麼會來淮南?
莫不是來找她的?
可若真是來找她的,又為何不出來相見,反而要躲躲藏藏呢?
這時唐掌柜又道:「二位此次幫唐某找回小女,唐某感激涕淋,明日必當備上淮南道上最好的酒菜宴請二位,今日已經夜深,二位不如早些歇息,二位的客房唐某都還留著。」
方秉槐和陸修名兩人點頭,今日趕了這麼遠的路,確實也有些累了,於是便回到自己的房間之中準備洗漱休息了。
等兩人走遠後,唐掌柜這才又關上門,從袖中拿出一張紙條。
那紙條上寫著:故人近日來訪,萬不可暴露身份,儘快銷毀輿圖,以免釀成大禍。
匆匆看完之後,唐掌柜便把紙條燒掉了,然後呢喃道:「莫非這方公子還真是他的故人?」
隨後他又走到床邊給唐明善把了把脈,確認脈象並沒有什麼異常之後這才放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