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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香隨靜婉歌塵起(六)

2024-08-31 08:51:05 作者: 一枕客夢

  紅眠死了,會是誰下的殺手呢?

  難道是段執已經發現了紅眠的行蹤?

  那碧沉會不會也有危險呢?

  她心中擔心碧沉,於是匆匆離開圍觀的人群,徑直走向了準備間中碧沉的房間。

  還未敲門,她便聽到了房中的聲音。

  「不好了姑娘,紅眠的屍體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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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妨,反正她已經失蹤了這麼多年了,也沒人會聯繫到我身上來,一會我便裝模做樣出去哭一哭,好好演一場姐妹情深的好戲便是。」——這聲音是碧沉的,她說出這句話時,沒有半分哀傷,儘是無情和冷漠。

  一股盛怒在方秉槐心中油然而生,她也顧不得自己的身份如何,一腳踢開了門,大聲罵道:「原來是你!紅眠為了救你,不顧自己的安危回到玉京,你卻恩將仇報,她可是你姐姐!」

  她看著面前的女子,也是生得如花似玉,有一張和紅眠神似的臉,可卻是蛇蠍心腸。

  碧沉似乎是也沒想到她這番話被人聽了去,見到方秉槐先是一愣,可沒過多久那番驚慌的神色就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狠辣狐疑的眼光,她沉聲問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紅眠的事情?」

  「哼。我是誰你不必知道,不過有一句話我倒是要奉勸你,多行不義必自斃。」方秉槐說道。

  「哈哈哈哈哈。」她聽完這番話,先是仰天大笑了幾聲,又說:「她本就是死有餘辜!當年本來應該是我,是我做著鳳棲樓的頭牌!我們從小一起跟著戲班師傅學藝,師傅從來都說我是天賦異稟,以後必定能夠成為當紅花旦。後來戲班出了事,我跟她無奈之下來了鳳棲樓,被樓主收留。花魁比賽那日,她卻故意在我的茶水中下了毒,讓我聲音啞了唱不了戲,最後她成了風光無限的頭牌,卻逼得我只能聽她使喚,做個伺候她的女婢。」

  碧沉臉色一沉,說道傷心處,質問方秉槐道:「你說,這仇我該不該報?」

  「可她是你妹妹!你也不該取她性命!況且她這六年也是生不如死,已經把當年的罪贖了。」方秉槐道。

  碧沉搖了搖頭,道:「不,當年我不僅沒有動過任何傷害她的心思,還一心一意服侍她。我總想著,反正我們姐妹二人同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是她卻並未如此想,她根本就沒有把我當成她的妹妹!」

  「當時京城中一位貴族公子想要買她一夜春宵,她只說自己賣藝不賣身,可樓主是什麼人?她只想賺錢,哪管我們的死活,於是背著她收了那位公子的錢,等她知曉的時候,木已成舟。你猜怎麼著?哈哈哈哈哈,這時候她想著我這妹妹了,說我倆面容神似,那公子瞧不出有何區別,於是把我迷暈了給那公子送去了,那一夜,我受盡了屈辱,這般痛,她又如何懂!」

  碧沉咬牙切齒說道,不知不覺幾滴淚珠灑了下來。

  她似乎是還沒有說夠,似乎是心中的恨意還未消散一般,又繼續控訴道:「好不容易她失蹤了,我終於熬成了鳳棲樓的頭牌,不過也是在頂替她桃萼仙的名號罷了。六年了,這六年我活的無比暢快,你說為什麼?為什麼她還有臉回來?她回來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跟我搶這桃萼仙的名號。什麼工部尚書想要加害於我,什麼都是為了我好,她不過就是想自己去見那工部尚書,藉此機會飛上枝頭做鳳凰,反正我也是個不乾不淨的人了,此生都怕是沒有機會再贖身嫁個好人家了。」

  聽完她這一番話,方秉槐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碧沉殺了人,可她也曾遭受過不公的待遇。

  紅眠被姐姐所害,但她從前也確實做了不該做的壞事,害了碧沉一生。

  命運便是如此無情,任憑誰都逃不過。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萬物看似隨機,但都有其肯定的宿命,當方秉槐承認這一點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成長了,還是倒退了,可有些東西又確實是冥冥之中註定的。

  若是紅眠當年沒有加害碧沉成為鳳棲樓的花魁,或許也不會被段執看中去給那高官灌酒,也就不會被關六年;也是因為被段執看中,她才有機會了解到段執背後的秘密,知道碧沉處於危險之中,為了贖罪,不顧生命危險前來救姐姐。

  可若是她在這六年並未意識到自己從前的錯誤,也就不會再回到鳳棲樓,最後送了命。

  是非好像已經不那麼重要。

  碧沉此刻情緒已經臨近崩潰,整個人都蹲了下來,捂著臉抽泣著,不知是因為紅眠的死,還是因為自己這麼多年來的遭遇。

  一旁的女婢見了這副模樣,有些錯愕,不知應該上前安撫還是如何。

  方秉槐看向她,道:「你先出去吧,我不會傷害她的。」

  那女婢應聲走出了房間,又關上了門。

  好在此刻大家都聚在後院看熱鬧去了,準備間中沒什麼人,因此也沒人注意到碧沉剛才那一番話。

  方秉槐走向碧沉,道:「往事已去,碧沉姑娘,雖然紅眠姑娘從前確實做過一些錯事,可罪不至死,你也不應該取她性命。」

  碧沉抬頭,已經哭花了妝,嗚咽說道:「我也不想的……是,是段執,他逼我的。」

  「什麼?」方秉槐聽到段執二字,立刻問道。

  「是段執逼我的。」碧沉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害怕的事情,整個人顫抖了起來,哆哆嗦嗦道:「那日紅眠說要替我去見段執,我以為她是想要回來取代我的位置,所以我說什麼都不同意,最後還讓我的貼身女婢看住她,不准她四處走動。後來我到了段府之後,卻沒想到直接被幾個府衛抓了起來關進了一間柴房中,段執說若是我不殺了紅眠,就要取我的性命!」

  原來如此,段執此人,竟然喪心病狂到了這種程度!

  讓親姐姐殺親妹妹,這樣的事他居然也做得出來,真是毫無人性。

  碧沉垂下頭,喃喃道:「不是我,她該死,不是我……」

  碧沉一遍又一遍重複著這幾句話,仿佛想為自己殺了人找個藉口,方秉槐見她這副模樣,想來也是再問不出什麼了,紅眠已經死了,那六年間她的所見所聞也隨著她的死跟她一起埋葬了。

  當年她到底做了什麼,又發現了什麼,竟然能讓段執下此殺手,方秉槐心中打起了鼓。

  她原來覺得找到了齊策,當年的真相就能浮出水面,可現在看來,兵部一事只是當年的冰山一角,而現在這件事情牽扯的人越來越多,為了錢,為了權,為了名聲,各色各樣的人糅雜在一起,她也看不清到底真相在哪裡了。

  日月幫的線索斷了,鳳棲樓到這裡也查不出什麼了。

  那最後就只剩下段執了,不知道陸修名和江子書會不會發現些什麼呢?

  那些暗衛,到底是誰豢養的,當年右翼軍支援一事又到底是誰在背後作祟?

  她走出門,又叫來了剛才的女婢,吩咐她好好照看碧沉,帶上門便匆匆回了陸府。

  此刻後院的人還在議論著。

  那些公子哥其實並不關心死的人到底是誰,又是怎麼死的,他們只是覺得新鮮,只是希望用一條人命,給他們平淡的生活增添一點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這就是爹爹一心想要守護的元寧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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