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應從花影尋佳夢（六）

  如果那些人的目標是青容郡主，那為什麼偏偏要找她在的時候行刺？

  宮中婢女都不會武功，在青容郡主獨自一人從碧霄宮來長樂宮時，就是絕好的機會，何必要等到她陪著郡主回長樂宮再行刺？這不是徒增刺殺難度？再者她出手救人之後，青容郡主躲在一旁，周圍的婢女都慌張去叫內侍了，這也是絕好的機會，可那人卻似乎根本不在意青容郡主，反而是一再試探她——是了，從武功招式、輕功、力道……

  

  想道這裡，她心頭一緊，難道這刺客的目標是她！

  她對上陸修名的眸子，兩人眼神交流了一番，然後陸修名開口道：「娘子，貴妃娘娘在問你話呢。」

  方秉槐這才發覺自己還未回話，剛才想得有些出神了，倒是沒有注意，於是連忙賠罪道：「貴妃娘娘恕罪，民女是在想剛才到底是何人行刺公主。回貴妃娘娘的話，民女確實曾經學過一些三腳貓功夫，不過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招式。」

  ——現在她撒謊只會更加令人起疑，只能且行且看了。

  青容緩過神來，道：「我看著方姑娘很是厲害，倒是那些內侍，拿著朝廷的俸祿，卻整日無所事事，連刺客混進來了都沒發現。方姑娘，不如你來宮中做我的貼身侍衛如何？」

  方秉槐心想這青容郡主什麼時候誇她不好，偏偏要在這時候，這分明就是把她往火坑裡邊推。

  陸修名聽完，打斷道：「青容，這件事你也該問問我的意見吧，你想讓她做你的護衛，我可不同意。」

  嫻貴妃溺寵地看著青容郡主，說道：「好了，青容，不准胡鬧，方姑娘都是要成親的人了，明日讓你父皇給你調幾個武藝高強的錦衣衛來就是。」

  景文帝也點頭道：「貴妃的提議不錯。好在今日只是虛驚一場，不要讓這事掃了大家的興，今天的主角，可是修名和這位方姑娘。」

  皇帝已經發話了，眾人也點頭應和，跟著又回了長樂宮。

  這時不僅方秉槐和陸修名鬆了一口氣，柳氏也跟著送了一口氣，誰能想到會出這麼個茬子，還好皇帝沒有多問。

  鬧騰了這麼久，午膳也總算是開始了。

  雖然說是家宴，但準備的菜式也都是豐盛美味，從蒸菜到煮菜再到炒菜，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裡游的，應有盡有，琳琅滿目，讓方秉槐看了應接不暇。

  自從方秉槐救了青容郡主一命後，青容郡主現在對她更加刮目相看了，只道是從未見過如此長得又漂亮，人又聰慧，還會武功的女子，說什麼都要挨著她坐，於是方秉槐一左一右，分別坐了青容郡主和陸修名。

  景文帝和嫻貴妃兩人坐在最上方，而柳氏則在方秉槐對面。

  方秉槐餘光掃了一眼柳氏，她尷尬笑著回應。

  「我之前聽說，修名可是從小侯爺手裡把方姑娘搶過來的，還真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午膳剛開始沒多久，嫻貴妃就看似無意提起這件事情。

  柳氏這時的臉色難看極了，但又不能在皇帝和嫻貴妃面前失態，只能忍下。

  想必也是嫻貴妃看出了柳氏的意圖，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好巧不巧在這個時候進宮和自己攀關係，背後到底是什麼心思當然不難猜，只是嫻貴妃也不好當面說破，只能這般「點撥」她，讓她不要把不該動的心思動在她頭上。

  這也能理解，畢竟現在後宮中現在是嫻貴妃和皇后兩人掌握大權，兩人也是鬥來鬥去，宣平候是皇后的哥哥，自然嫻貴妃是有些忌憚柳氏的，也不會給她什麼好臉色。

  「哈哈哈哈，沒想到咱們玉京城中第一才子也有這一天。」景文帝笑道，這時柳氏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她道：「嗨，皇上，貴妃娘娘，這些年輕孩子之間的事情，終究還是看一個緣分，沒了緣分，縱使子書再優秀也無濟於事。」

  「嗯，侯夫人這話說得在理。」景文帝點頭，轉開了話題，「不過今日一見，方姑娘這氣質倒是有些像個武將作風，颯爽中又有些嬌柔，難怪小侯爺和陸大人都為之傾倒呢。」

  這一句武將作風，聽得方秉槐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道景文帝是無意提及，還是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不過她從前是沒見過景文帝的，按理來說，景文帝也不該識破她的身份。

  此刻最忌憚的就是自露馬腳，所以她謙虛回應：「皇上過譽了，民女不過就是一介鄉野村婦。」

  「如果我元寧國的鄉野村婦各個都有方姑娘這般的姿色和武藝那還得了。」

  景文帝看似說者無心，但方秉槐卻聽懂了。

  他懷疑她了。

  是了，一個鄉野村婦，跟小侯爺訂了親也就罷了，結果親自上門退親，最後還被都御史爭著搶了去，說給旁人聽旁人都不信，更何況景文帝還是當今皇帝。

  不過五年前江岱早就替她想好了說辭。

  她不緊不慢答道：「回皇上的話，民女雖然只是一介農戶的女兒，但是民女的叔父卻是從前禮王府上的侍衛首領——方灼，所以從小跟著舅父學了些武藝，但這些都是用來防身的。」

  聽到方灼的名字，景文帝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往事，道：「你叔父是個忠心耿耿的好侍衛。」

  先皇還在世的時候，禮王上奏，打著清君側的名義，剷除了太子的一大心腹——前朝的太傅，也是在那一次抓捕太傅的行動中，方灼喪命。

  然後景文帝又收斂了一番神色，繼續說：「想必你也是個忠義的姑娘。如今這天下，世道不太平呀，大丈夫生於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朕是元寧國的罪人，北方十三州還未收復，如今又國庫空虛，元寧國的將來，還得倚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修名，你爹是朕的心腹，也是朕的至交好友，素日裡朕甚少親近你，也是想要避嫌，朕怕那些大臣都彈劾你，說你是因為陸寧的關係，所以才得到了這麼個官位，如今你也快成家了，可懂事了些？」

  陸修名連忙跪下答道：「回皇上的話，修名定不會辜負皇上的希望。」

  「嗯。你來之前沈閣老還跟朕誇你，說你最近長進了。」景文帝點點頭，道，「好了，該說的朕也都說了，都用膳吧。」

  眾人都答是，等景文帝動了筷子之後，才敢開始夾菜。

  陸修名心想，這沈知閒的動作倒快，前腳他剛走，後腳就進宮跟皇帝說他的好話了。

  不過這樣也好，這至少說明，沈知閒對他沒有疑心，往後他想從沈知閒那邊套出什麼消息也方便了許多。

  現下他不解的是，那刺客是誰派來的呢？

  今日在場的所有人，他覺得似乎都不太可能——景文帝和嫻貴妃犯不著用自己的親女兒做籌碼試探，柳氏則更不可能了，她只希望這件事情瞞得越深越好。那難道是朝中的其他人？

  他一時也沒了頭緒，決定等回府之後再細細查探這件事情。

  這時嫻貴妃問道：「還未曾問過，修名和方姑娘兩人可訂了婚期？」

  兩人齊聲答道：「未曾。」

  嫻貴妃笑道：「那可得趕緊了，這結親，宜早不宜遲。」

  方秉槐覺得自己臉上發燙，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從前柳氏這般打趣她的時候她也未曾這樣，陸修名見狀也笑道：「娘娘，秉槐是姑娘家，面子薄，您這樣她都快不好意思了。」

  這時景文帝也開口道：「貴妃這話在理，結親宜早不宜遲，我看著青容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給她找個夫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