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遺傳

  她胡亂地用手背抹掉了臉頰上的淚水，故作鎮定道：「跟我來吧。」

  說罷，她便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了，也不管走在她身後的母親跟不跟得上。

  「進來吧！」陳梔打開門，從玄關的鞋架上取出一雙拖鞋放在門口，轉頭看向身後的母親。

  林幼霜換上鞋子，環顧四周，打量著陳梔所住的小出租屋。

  「你……一直都住在這個地方嗎？」她眉頭微蹙，顯然是對自己女兒所住的小地方很不滿意。

  

  林幼霜在看向陳梔的目光中更多了幾分內疚與不忍。

  陳梔本想嗆她一句，「要不然呢？」

  但或許是對於缺失母愛的渴望，她雖然對於林幼霜心有怨念，也不想把兩人的關係搞太僵了。所以話到嘴邊就成了，「我之前一直在A國留學，現在回國還沒幾個月。」

  林幼霜沉默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坐吧!」陳梔一邊給林幼霜倒水，一邊往沙發那微微頷首，示意她過去。

  陳梔把手裡裝滿水的玻璃杯遞給了她，語氣冷淡道：「現在可以說說你為什麼要拋下我了。」

  林幼霜接過水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她苦笑一聲，伸手緩緩摘下了臉上的口罩。

  在看到林幼霜的臉的一剎那，陳梔的瞳孔猛地收縮。

  她睜大了眼睛，顫聲問，「你……你這是……」

  只見林幼霜的面頰兩側曬傷般長著兩大塊蝴蝶一樣的紅色斑痕。

  雖然林幼霜已經不再年輕，但是由於精心的保養，她現在看起來還是像三十歲左右的樣子。然而這兩塊突兀的紅斑，卻硬生生把她臉上餘存的美感給破壞了，看上去像是很是奇怪。

  林幼霜淡淡地笑了笑，她在陳梔面前抬起手背，看似毫不在意道：「手上也有。」

  那雙白皙的手上也長著一如她臉頰上那樣的紅斑，而且比臉上的紅斑分布地更為密集。乍一眼看上去，尤其嚇人。

  之前在室外時，由於天色太暗，所以導致陳梔沒有看清。

  陳梔眉頭緊鎖著一把握住她的手，她神情很是慌亂，有些語無倫次道：「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得了什麼病？為什麼不告訴我？」

  林幼霜輕輕抽回自己的手。

  「是紅斑狼瘡。」她平和地笑著，安撫般拍了拍女兒的手背，「不用擔心，我現在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日常生活中只要注意一點就沒有問題了。」

  陳梔咬著下唇，眼中泛著淚光，「所以你是因為這個原因要離開我嗎？不是因為爸爸？」

  「林幼霜微微垂眸，嘴角是淡淡的笑意，「我發病的時候，你爸爸已經進去了。因為他的原因，我們的家底也已經空了。我不能拖累你，所以就選擇了離開。」

  「拖累？」陳梔眼中打轉的淚水滑落，神情有些激動地吼道，「你是我的媽媽，我最親的人!給自己的母親治病，怎麼能算是拖累!」

  林幼霜抬起頭，朝陳梔抿唇一笑，眸中滿是母親獨有的慈愛。

  陳梔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逐漸恢復了冷靜。

  她雙手緊緊攥拳，心中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

  當時的她只是一個毫無社會經驗的大學生，其實……她對於母親而言，才是拖累吧……

  陳梔仰頭看向林幼霜，哽咽道：「我……我其實可以去休學打工，給你掙醫藥費的。我可以負擔得起，無論再苦再累我也能堅持下去……」

  只是希望你不要離開我。

  林幼霜垂眸淺笑，她伸手擦去陳梔臉上的淚水，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

  「就是因為知道你會這麼做，所以我才會選擇離開的。與其讓你時刻掛心我的病，甚至影響你的學業。我不如一走了之。我寧可你現在怨我，也不要你因為受我牽連而影響了自己的未來。」

  雖然林幼霜的語氣非常平和，但是陳梔聽在耳里卻有一種想要忍不住落淚的衝動。

  她抽噎著，仰頭看向自己的母親，「媽媽，但我們是一家人啊！你生病了我們就應該一起分擔的!」

  陳梔不是沒有在異國他鄉病倒過。

  她那時尚且有梁曳的細心照料，卻還是有萬般的不適。

  她很難想像，真正孑然一身的母親，在外求醫的路途是多麼艱難。

  「梔梔，你已經被這個家拖累的夠多的了。」林幼霜笑了笑，「我不能把自己的不幸施加到你的身上。」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陳梔想要反駁，但是腦中卻一片混沌，只能不住地搖頭否認。

  林幼霜無聲地笑了笑，「好了，梔梔別哭了，現在我不是好好地了嗎？」

  「才不是!」陳梔聞言，哭得更厲害了，「這個病我聽說過，現在根本沒有辦法根治的!」

  她的母親會一直受到併發症的折磨，甚至會因此而過世。

  林幼霜輕嘆了一口氣，喃喃道：「是啊，沒辦法根治的……因為這個病，我腎臟受損，現在已經換過一顆腎了……」

  陳梔聞言一愣，她心頭湧起一股無力感。

  在母親面對病痛折磨時，她無法緩解，甚至連陪伴她也做不到。

  林幼霜牽起陳梔的手，眼中滿是不忍，「梔梔……對不起……」

  「為什麼？」她有些不解地歪頭望向林幼霜。

  林幼霜眉頭緊鎖著，長嘆了一口氣。

  她垂下眼帘，臉上的表情多了幾分痛苦，「你的外婆……她……當年也是因為這個病去世的。」

  因為陳梔的外婆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很少有關於外婆的記憶。至於外婆是怎麼去世的，她更是不甚了解。

  所以她一時間，腦子沒有轉過彎來。

  她問，「那又怎麼了？」

  「這個病是會遺傳的。」

  這看似輕飄飄的幾個字，卻炸雷一般在陳梔耳邊響起，讓陳梔頓時愣住了。

  「遺……傳？」

  她轉頭看向林幼霜，「所以說，我也會得嗎？」

  林幼霜搖了搖頭，她臉上掛著蒼白的笑容，「不會的，這不一定。」

  說著，她一把抱住了陳梔，不住地喃喃著，「我的梔梔一定不會得這個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