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親兄妹明算帳（三）

  吉祥公主貴為一國公主，剝荔枝這種粗活理應由我來做，可吉祥公主執意要剝荔枝，我知道她是想藉此機會獻殷勤，好讓皇帝看在她主動剝荔枝的份上，也算是吉祥公主主動提供了一個台階，皇帝順著台階下，兄妹倆置氣這件事就算翻篇了。

  於是，我推讓了幾下，見吉祥公主執意如此，我一個當宦官的人哪裡還好意思再搶著干？吉祥公主剝了十幾顆荔枝就裝滿了一小碗，她吩咐我：「三寶，你去御膳房倒一點醬油來。」

  醬油？我在顏府的時候，聽說民間有高手吃荔枝蘸醬油吃，還一直不敢相信。一則是荔枝產於廣東，京城雖高門大戶居多，但廣東省距離京城路途遙遠，皇帝吃的荔枝是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送來的，京城有錢人就算再想吃新鮮的荔枝，根本沒那麼容易，吃到嘴裡的要麼是熟的太透開始爛，要麼是已經變味餿了沒法吃。二則是醬油也不是尋常物，並非家家戶戶都吃得起醬油這種調味料。

  我最喜歡獵奇，曾多次想效法那些高人吃荔枝蘸醬油這種吃法，可沒有新鮮的荔枝有再好的醬油又有什麼用，一切都白搭。我飛奔到御膳房拿了一壺醬油，又拿了四個小碟子，因內心激動，我跑的極快，迅速到了御書房。

  

  也不知道為什麼皇帝不再那麼傲驕，竟與吉祥公主同席，皇帝吃了一個吉祥公主剝得荔枝，果肉晶瑩剔透，荔枝的香味四散開來，托皇帝的洪福我試吃了兩個荔枝，新鮮的妃子笑荔枝就是好吃。

  我把兩個白瓷小碟放在桌上，將醬油緩緩的倒到小碟子裡，吉祥公主說：「皇兄，妃子笑荔枝蘸醬油最好吃，你光這麼吃有什麼滋味？」

  「那是什麼吃法？朕不想嘗試。」皇帝說完，又吃了一個荔枝，不得不說皇帝真是吃相優雅。

  吉祥公主很鬱悶，「皇兄，我不騙你，荔枝蘸醬油吃，真的很好吃。」吉祥公主拿起一個已經剝殼的荔枝，輕輕地蘸了一點醬油，荔枝的白肉被抹上一層醬油色，醬油味也散開來，說實話，我跟皇帝一樣，覺得有點難以接受這種吃法。

  吉祥公主無比享受的閉上眼睛，似是在感受荔枝肉與醬油味在舌尖碰撞出全新的味道，刺激味蕾。吉祥公主吞下那口蘸了醬油的荔枝肉，說：「皇兄，荔枝蘸上醬油，有一種酸甜口感很開胃，最適合春夏之交的時候吃。」

  皇帝吃了三個荔枝後便不吃了，叮囑吉祥公主道：「一顆荔枝三把火，你別吃那麼多。」

  瞧瞧，一盞茶的功夫前，皇帝和吉祥公主兩兄妹還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這會兒皇帝像個哥哥一樣叮囑吉祥公主這個妹妹，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我也想有這樣的好哥哥，麻煩給我來一打好嗎？

  吉祥公主見皇帝不願意嘗試，便拉我當救兵，「三寶，你試試荔枝蘸醬油這種吃法，保證你能喜歡這種吃法。」

  皇帝端著銀耳蓮子羹喝，並不看我，吉祥公主使勁催我吃，我只能依吉祥公主的意思，將荔枝裹滿了醬油，用筷子夾到嘴裡，滿嘴的鹹味，哪有什麼酸甜可口的感覺？我眉頭皺起來，吉祥公主笑哈哈地說：「三寶，你蘸醬油蘸的也太多了！」

  不早說！不管是不是醬油蘸多了，這種口味我真的接受無能。我懷疑吉祥公主是故意整我的！還有，一心喝銀耳蓮子羹的皇帝，嘴角竟掛著一絲笑意看著我，我的天，我猶如白天裡撞了鬼一樣嚇得不輕，皇帝的謎之微笑，是什麼意思？

  皇帝，求求你別笑了，你一笑我就想哭。

  好在皇帝和吉祥公主這對兄妹極為和諧的吃了一頓下午茶，快吃飽喝足的時候，吉祥公主問：「皇兄，我已經及笄，民間的女子早就出嫁了。我知道皇兄對我的婚事另有考量，甚至會不同意我和晏卿在一起。可我不想成為最後一個才知道自己所嫁之人是誰，皇兄你能透透口風給我嗎？」

  吉祥公主如此心平氣和的說出這一番話，倒是讓我頗感佩服。她一向歇斯底里慣了，甚至在半個時辰前還跟皇帝大吼大叫唱反調，吃一頓下午茶能有這麼大的轉變，難不成御膳房的大廚們在銀耳蓮子羹里加了一顆聰明果？

  我看皇帝已經吃完東西，忙遞上茶水給皇帝漱口，又捧著景泰藍痰盂，待皇帝吐掉嘴裡的漱口茶水後，把痰盂讓其他的小宦官拿去清洗。

  皇帝用手帕擦了嘴，說：「吉祥，你既然誠心誠意的來問你的婚事，朕也不瞞你。英國公率領三軍即將抵達京城，他若是拒絕朕的賞賜，朕準備把你嫁給英國公世子爺喬澤岳。」

  喬澤岳我認識，比喬止月小一歲，早在五年前就已經被皇帝封為英國公世子爺，只待英國公喬懷朝駕鶴西去後，喬澤岳就可以繼承英國公的世襲爵位，成為新一代英國公。

  喬澤岳真不是個東西，紈絝子弟，整日只會拈花惹草，浪跡花叢間，他做的那些風流韻事，我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我身為顏府千金，也算是方圓十里之內最大的霸王花，喬澤岳仗著家世比我家更好，曾欺負過我幾次。確切地說，是調戲我未遂。如果現在見到他，我真的想把他揍成豬頭。

  喬止月是英國公喬懷朝的第一個孩子，喬懷朝在喬止月身上傾注了很多心血。喬澤岳一年後誕生，小時候是個藥罐子，英國公夫人成宿成宿的不睡覺，陪伴著喬澤岳。

  喬澤岳六七歲的時候身體養好了，英國公喬懷朝想把喬澤岳帶去軍營里歷練，英國公夫人哭天搶地不讓帶走。英國公喬懷朝年年都在外征戰，在家裡待得時間極少，根本沒什麼時間教育喬澤岳。待喬澤岳長到十多歲，每當英國公喬懷朝班師回朝，都能聽到別人告狀說喬澤岳調戲了哪個未出閣的姑娘，摸了哪個良家婦女的屁股。

  我那奸臣爹常說，我跟喬澤岳本來都是一路貨色，得虧我那奸臣爹放養得法，才沒讓我成為危害人間的妖孽。喬澤岳在外面名聲極不好，就算皇帝有心籠絡英國公喬懷朝，有必要犧牲吉祥公主一輩子的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