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故人已去情難消

  凌音又在床上癱了十多天，才漸漸能勉強下床小幅度活動。大夫說她恢復的速度已經十分異於常人了，可她依舊覺得時間過得太慢。

  畢竟，每日和鍾離寂大眼瞪小眼的日子並不好熬。

  「你能別再本王面前晃麼，都要被你晃暈了。」鍾離寂坐在院子裡，不耐煩地看著凌音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實在忍不住，才開了口。

  凌音依舊慢悠悠邁著步子：「眼睛長在你臉上，腿長在你身上，嫌暈你可以去隔壁太子殿下那裡啊。」

  「哦對，還有個更有效的方法，王爺不如現在就自戳雙眼，這樣一勞永逸，再也不用看見煩人的我啦。」

  鍾離寂睨了她一眼，他的脾氣算是被她磨練出來了，也不生氣，只悠悠道：「本王這雙眼睛當然得留著，看你一瘸一拐病懨懨的樣子，當真一整天都心情舒暢。」

  「你！」

  「你什麼你，看本王作何，好好看你的路。」

  

  「不是……」凌音三兩步走到他面前，盯著他渾身上下掃了個遍。

  他瞬間坐直身體，警惕起來：「你又要使什麼壞？」

  「不對啊，你的人設可是人狠話不多，乖戾腹黑掛的，怎的現在這麼多話。」

  他看傻子一樣看著她：「你沒毛病吧，瞎嘟囔什麼。」

  她撓了撓頭：「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書中主角還自帶隱藏屬性。」

  鍾離寂越來越聽不懂她的話，索性冷冷瞪了她一眼，起身離開了。

  凌音繼續在院子裡散步，院外響起腳步聲，她以為是蘇芷予和鍾離楓回來了，開心地去門口迎接。

  卻見一身朱裙的蘇宴然風風火火朝她走來。

  「長公主？」

  蘇宴然沖她一笑，轉著圈打量她：「看樣子你身體都快好了，你這什麼體質，恢復得這麼快。」

  凌音咧嘴一笑，玩笑道：「我這人沒其他長處，可能老天爺看我可愛，便給了我這麼個天賦。」

  蘇宴然哈哈大笑，挽著她走向屋內：「本宮今天來找你談談心，可有耽擱你做什麼事？」

  凌音搖頭：「我能有什麼事，長公主能特意來瞧我，能多個解悶兒說話的人，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蘇宴然性子直爽，說話也不做鋪陳，上來便直奔主題。

  「我知道事情是蕭素做的，你這傷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他幹的好事？」

  凌音有些驚訝，她怎麼會知道這些。

  「算了你不願說我也不多過問，本宮就問你一件事，蕭素他是否無恙？」

  凌音猶豫片刻，道：「他好得很，長公主，你怎麼知道這些？」

  聽到蕭容塵沒事，她面上的表情放鬆了下來，輕輕嘆了口氣：「他應該沒對你隱瞞他的身世吧？」

  凌音點了點頭。

  「他的過去我是一清二楚的，畢竟他是我心愛之人的孩子。」

  凌音想過蘇宴然可能和蕭容塵有些常人不知的關係，卻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關係。

  對於蘇宴然來說，這是一個略帶傷痛和遺憾的過去。

  在她十四五的時候，一次出宮遊歷，偶然結識了蕭嵐，少女心思玲瓏剔透，最喜歡年少的英雄，而蕭嵐就是這般人，毫不意外，她對他一見鍾情了。

  蘇宴然搖頭笑了笑，像少女看到自己的心上人似的，滿臉充滿著期冀：「他一把長劍在手，朗朗君子，瀟灑肆意，當真是我見過的最美好的男子。」

  「可惜，我與他相識時，他已成婚生子，他很愛他的妻子，我只好將這份情藏在心裡的最角落，以朋友的身份與他夫妻二人交往。」

  「也就是那個時候我認識了蕭素，他那時不過七八歲的小娃娃，可可愛愛的，經常黏在我屁股後面玩兒。」

  她的表情漸漸黯淡了下來，垂眸看著自己的手：「再後來，蒼華樓一夜間滅門，我以為他們都死了，直到得知蕭素成了三皇兄新收的義子，我便決定，身為一朝公主，我護不住我的心上人，定要護住他的孩子。」

  凌音猶豫片刻，還是問道：「長公主，那你可知道安王爺和蒼華樓滅門之間的關係？」

  她自嘲地笑了笑：「一開始不知，只是後來從蕭素對我冰冷的態度中察覺了些什麼，直到前些日子三皇兄府上在喜慶之日卻起了滔天大火，我才確定了心中的想法。」

  她重重嘆了口氣：「如今想來，蕭素那么小便蟄伏在仇人眼皮子底下，一步步籌謀復仇，他活得何等辛苦，每每想到此我都覺得欠他們太多了，現在，也只願他能活得自在痛快。」

  蕭容塵殺的可是她的親人，她不會恨他麼，凌音不解：「可是他殺了安王爺，那是你三皇兄。」

  蘇宴然淡淡看了她一眼，好笑道：「你呀，當真是身處事外不知皇室里紛亂複雜的關係，皇宮裡哪有什麼真正的親情。」

  說罷，她想到什麼，又補充道：「當然，除了我的皇帝兄長外。」

  「好了，藏在心裡這麼多年的秘密，這麼一說出來，竟是如此暢快。」蘇宴然長舒口氣，起身道：「我知蕭素安好便也安心了。」

  凌音送著她往外走，玩笑道：「長公主就這麼把秘密告訴我，不怕我四處去說？」

  她挑了挑眉，食指彎曲敲在凌音腦袋上：「蕭素大仇得報，也無需再掩蓋身份，本宮樂得讓全天下知道我對蒼華樓主的感情，起碼這樣，許多人因忌憚皇室便不會再對蕭素出手。」

  她聲音漸漸淡下去：「況且，那些年從未說出口的感情，當事人不會再知道了，不如就讓世人皆知，也不枉本宮愛他至深。」

  蘇宴然笑聲爽朗，在這爽朗中或許也帶著幾分遺憾，又或許遺憾會漸漸化為釋然。凌音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禁產生幾分欽佩之意。

  到底是多深的愛，才能讓她十多年來一如既往，即便故人已不在，舊情卻從不滅去。

  世上好男兒千千萬，難道就沒人再能重新走進她的心，替換蕭嵐的位置麼，凌音無法理解，也想不明白。

  她仰頭望向院中梧桐樹，樹葉繁茂已遮蔽成蔭，暮春已過，夏天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