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月下談心幸遇君

  鍾離寂抓住她的手腕：「你不會有危險嗎？」

  凌音驚奇地看著他：「你竟然還會關心人？」

  他倏地放手，轉身往裡走。

  她笑道：「之前為了救你脫身，編了個謊稱宮內有刺客，他們應該是來尋你的，我去將他們引開。」

  她剛走出殿院大門，眼前一個黑衣人倉皇閃過。

  不會這麼巧吧，還真有刺客！

  黑衣人停在門口不遠處的柳樹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黑乎乎的東西直接塞進嘴裡。

  他拍了拍胸咽了下去，無意間轉頭一掃，與站在門口的凌音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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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黑衣人左眉到鬢角一段長長的疤痕，面容凶神惡煞，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咧著嘴扛著大刀向她奔來。

  凌音一驚，轉身要跑，卻聽背後撲通一聲，她扭頭去看，黑衣人無緣無故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儼然中毒之狀。

  她躡手躡腳上前查看，他還沒完全斷氣，嘴中不停嘟囔著什麼。

  她趴近了些側耳傾聽。

  「早知道你在這裡就不吃藥了，快救我。」

  凌音起身，踢了他一腳，好笑道：「你都要殺我了還想我救你，長得醜偏偏想得美！」

  黑衣人兩眼一翻，大概是斷氣了。

  「刺客往這邊跑了，快追。」

  宮中侍衛的聲音越來越近，凌音急忙跑回了院子。

  外面漸漸安靜下來，過了沒多久，鍾離楓和蘇芷予回來了。

  二人一邁進大門，遠遠的便被屋內的場景驚掉了下巴。

  屋內正中橫支著一個木棍，凌音的四肢被捆在上面，和屠夫綁豬的方式如出一轍，鍾離寂站在一旁，盯著凌音的雙眸泛著陰森森的冷笑。

  見蘇芷予進門，凌音雙眼瞬間放光：「救命啊，王八蛋鍾離寂殺人了，芷予救命，殿下救命！」

  鍾離寂背對著門口，冷冷道：「別喊了，你都喊多少遍了，這回本王不會再上你的當。」

  她朝身後看了一眼，繼續喊：「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如此折磨我？」

  「呵，無冤無仇？」鍾離寂冷笑，「本王不過是把前些日子在你身上吃的虧，一併討回來罷了。」

  「鍾離寂，你在做什麼！」

  蘇芷予的聲音傳來，他一愣，急忙轉過身：「芷予，你怎的這麼早就回來了。」

  「我不早些回來，你還要對凌音做什麼！」她走到凌音身邊，替她解下繩子，不再搭理鍾離寂。

  凌音仿佛看見了救命恩人，抱著蘇芷予腦袋在她肩膀蹭了蹭：「還是芷予對我最好，鍾離寂就是個混蛋。」

  鍾離楓看著凌音，他神情複雜：「四哥，我知你向來做事果斷決絕，這是我羨慕卻也學不來的本事，可凌音是個好姑娘，你莫要被雙眼蒙蔽了心。」

  鍾離寂幽幽道：「太子這是在給本王說教了？」

  「你知我不是那個意思。」

  看著越來越不對的氛圍，凌音趕緊走到二人中間：「好了好了，王爺你的仇今天也報了，我們兩個的恩怨到此就算一筆勾銷。」

  「好啊。」鍾離寂對凌音說著話，眼睛卻看著鍾離楓，「本王沒問題，不知太子可還有意見？」

  鍾離楓的眼睛亮亮的，面上帶笑，禮貌而疏離；「自是沒有。」

  兩人之間看似平靜的對峙之下暗潮早已涌動，凌音尷尬地笑了笑，拉著鍾離楓往院子走：「這幾日我會住在芷予這裡，又能每天見到殿下了，真是開心呢。」

  「你的事我聽芷予說了，這幾日我和芷予忙著應酬，你自己好好呆在這裡，儘量少出門。」

  「知道啦。」凌音向屋內瞥了一眼，蘇芷予冷著臉從鍾離寂身邊走過，絲毫不給他一個眼神。

  無心插柳柳成蔭，她本是無意之舉，沒想到男女主之間的隔閡，沒了趙如月使絆子依舊能夠達成。

  「凌音，你在此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鍾離楓看著凌音，她坐在台階上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把玩著他腰間垂下的玉佩，眼睛盯著地上的落葉出神，一會兒笑一會兒咬牙切齒。

  他哭笑不得，輕輕抽出她手中的玉佩，逕自起身離開。

  「殿下，你信命嗎？」

  半晌，沒有回應。

  她看向身邊，空空如也，早已沒了鍾離楓的身影，他該是去找蘇芷予了吧。

  月色灑下的銀光籠罩大地，往日看起來靜謐美好的景色，現下卻讓她生出孤獨之感。

  終究，她只是一個炮灰，而書中的人自有不同的人生，他們有珍視的人，要做的事。

  唯有她，和從前作為遊魂時一樣，沒有來路，也不知何處為歸途，甚至在這一路上，連個真心實意的朋友都留不住。

  她嘆了口氣，拍了拍腿準備起身，卻見鍾離楓迎著月光，腳步輕快地朝她走來。

  「久等了。」他掀起衣袍在她身側坐下，將一個雕刻精美的木娃娃放到她手中，「答應你的娃娃。」

  木娃娃一身淡紫色廣袖裙，她身體微微後仰，小嘴微張，一雙杏眼瞪得圓圓的，似是仰頭看著什麼。

  「這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在宴會上我誤撞到殿下身上的場景吧？」凌音呆呆地看著手中娃娃，內心升起一股暖意。

  「這不是我們第一次相見。」鍾離楓淡淡笑道：「但卻是我對你印象最深的一次。」

  凌音笑了笑：「沒想到我在殿下心中竟是這樣的形象，也太蠢了些。」

  他搖了搖頭，認真道：「這樣的你多可愛，或許別人不知，但我清楚，凌音是個心思通透的人，一點也不蠢。」

  她抬眸看向鍾離楓，見他一臉認真看著她，忽然鼻子一酸，抱著鍾離楓的胳膊哭了起來。

  「殿下，我真的太喜歡你了，我果然沒看錯人，你值得！」

  鍾離楓身子一僵，猶豫著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那個……凌音，你知道的，我心裡只有芷予，你是一個很好的朋友。」

  凌音不住地點頭，埋著頭邊哭邊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就是單純喜歡你，像喜歡芷予那樣，殿下你能理解嗎？」

  她淚眼朦朧地抬頭，水靈靈的眸子泛著波光，鼻頭紅紅的，期待地看著鍾離楓，她又問了一遍：「殿下能理解嗎？」

  看著他複雜的神情，她哭得更大聲了：「算了你理解不了，我也不指望你理解了。」

  古人的感情單一純粹，她也沒完全指望鍾離楓能明白。

  鍾離楓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現在我可能不是很理解，但我會去試著理解，好嗎凌音，你莫要哭了。」

  「嗯，好！」凌音依舊抱著他的胳膊，垂著頭，哭聲漸漸變小。只留月色下，台階上，兩個人安安靜靜並排坐著，什麼也沒說，就那樣坐著，時光靜謐，心境開闊。

  宮內的日子就這麼安靜的過了幾日。

  凌音百無聊賴地坐在院中的石桌上，蘇芷予和鍾離楓成天忙著接見來客，白日幾乎都看不到人影，也不知道蕭容塵什麼時候能接她出去。

  她實在無聊，看了眼隔壁院牆。

  這幾日因為刺客的事宮內查得嚴，鍾離寂暫時無法出宮，為了防止他再欺負她，蘇芷予出門前將他安排去了隔壁鍾離楓的住處。

  凌音眼睛轉了個圈，起身小跑進了柴房，不一會兒，她小小的身板扛著一架木梯子吭哧吭哧走了出來。

  她將梯子穩穩靠到牆上，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鍾離寂本在院中練劍，忽覺牆頭有悉悉索索的聲音，他微微皺眉，抬頭瞧去，卻見到了最不想見的人。

  凌音嘴裡銜著一根狗尾草，趴在牆頭，一手撐著臉頰，另一手動了動手指，和他打招呼：「王爺的劍耍得可真好。」

  鍾離寂嘴角抽了抽，她這樣子活脫脫一個市井調戲姑娘的小流氓。

  他並不準備理她，轉身就走，卻聽隔壁院子有人叫她，隨後便有東西落地的一陣嘈雜聲，伴隨著她一聲驚呼，他扭頭去看，牆頭空空如也。

  他這才心情好了些，嘴角勾了勾，繼續在院中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