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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四面楚歌42

2024-09-02 10:32:31 作者: 公子謠言

  眼前那人從馬背之上摔下來,全場圍觀群眾登時發出暗暗叫好的聲音,司徒庭蘭忙不迭露出幾分得意的神色。

  如此叫好的聲音怎會從那人耳邊漏過,那人一骨碌爬起來,正要拿起手中的長鞭再度揮下,一道沉悶沙啞的聲音從第一輛馬車之內傳來。

  「住手。」

  

  這聲音雖然沉悶又沙啞,算不上好聽,可司徒庭蘭卻覺得這聲音極其熟悉,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一時半會卻又想不起來。

  馬車帘子被掀起的那刻,一張蒙了白布的臉出現在面前,精緻的華服之下是凜凜身軀,橫闊的胸背和不算穩當的腳步,著實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

  「這陳國使臣怎麼還蒙著白布啊,難道見不得人?」

  聽到周圍人這般議論,方才那名墜馬的男子便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伸手舉起長鞭,這蒙面使臣當即抬手攔住。

  一雙深不見底的眼中登時射出點點寒星,他奪過長鞭丟下,喝聲道:「放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胡來?快向這位姑娘道歉!」

  「冒犯了。」

  那人吃了訓斥,不得不躬身對著司徒庭蘭行禮,不等司徒庭蘭表態,他便咬著牙憤憤轉身走到馬車另一邊了。

  司徒庭蘭見這陳國使臣還算懂事,便往後退了兩步,想給馬車隊伍讓行,令她意外的是,這陳國使臣竟然步步朝前,輕輕巧巧的牽起自己受傷的手,隔著臉上的白布輕輕吹了吹傷口處。

  被陌生男子這樣捏著手自然是一件極其冒犯的事,司徒庭蘭也決計容忍不了這樣的冒犯,可令她自己都意外的是,她並沒有生氣,也沒有感到半點冒犯。

  對方的動作實在太過自然熟練,仿佛兩人是相識多年的好友,亦或是有著濃濃血骨的親人,讓人抬不起半分火氣。

  面前的人從懷裡摸出一瓶精緻的瓷瓶來,塞到司徒庭蘭另一隻手中,聲音輕柔的叮囑:「回去記得不要沾水,一日三次,按時擦藥,一次也漏不得,沒幾日你這傷變好了,也不會留疤。」

  這語氣親昵的仿佛在哄小孩,熟悉的親切感幾乎是撲面而來,司徒庭蘭天靈感不由得一震,她愣愣的看著面前的人,還來不及回過神,便眼睜睜的看著他回到馬車內,隨著馬車隊伍從面前消失了。

  直到馬車隊伍徹底離開,司徒庭蘭一低頭,才發現有眼淚滴淌在手背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哭,她只是莫名的覺得那個人很熟悉,很像她認識的一個人。

  那人最是不講道理,只會護著自己,若是他還在,便好了。

  司徒庭蘭用力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穩定情緒,正當她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餘光一閃,注意到馬車行過的大路之中有一方帕子。

  那是一方陳舊到泛黃的帕子,可即便如此,司徒庭蘭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帕子上繡的安字正是出自自己之手。

  那時她年幼,見家中女眷都在刺繡,便哭著鬧著也要刺繡,在女眷們的幫助下,她終於繡出一個歪歪斜斜的安字,她將這帕子拿給父親去瞧,父親卻是哈哈大笑,說她繡的是個女字。

  司徒庭蘭登時氣地哇哇大哭,是堂哥司徒安笑著將帕子接過去,連連誇讚了好一會,又買了糖葫蘆哄她,這才止住的哭泣。

  「安哥哥,這是我繡的帕子,是這世上最好看最好看的帕子,你不許弄丟了!」

  司徒庭蘭至今還記得自己當時是多麼幼稚又認真的說出這樣威脅人的話,其後每逢佳作走動,司徒庭蘭也不忘去檢查堂哥的香囊,看看他是否真的隨身帶著帕子,若是沒看到便要痛哭一場。

  如此反覆鬧上幾回,司徒安是再也不敢將這祖宗的丑帕子丟下,只得隨身帶著。

  司徒庭蘭握著帕子的手不由得暗暗加大力度,因為太過用力,指關節處都泛著白,一雙眼睛猩紅的嚇人,臉色偏偏又蒼白之極,路人看了不免紛紛上前關懷。

  「姑娘你沒事吧?」

  被路人從情緒中點醒後,司徒庭蘭咬牙疾步朝著馬車的方向追了過去,她緊緊咬著牙,隻字未言,腳下的步子是一步比一步大,終於追上了馬車。

  追到頭輛馬車旁後,司徒庭蘭也沒有開口出聲的意思,而是繼續抬腳跟著馬車往前跑,牙關緊咬的她臉上布滿了彷徨和不安。

  她心裡既期待裡頭坐著的人是堂哥司徒安,又擔心裡頭坐著的人真是堂哥司徒安。

  複雜的情緒讓她整個人的表情幾乎扭曲,駕車的人注意到司徒庭蘭,忍不住敲敲馬車帘子提醒裡頭的人。

  馬車帘子下一秒便被人從裡頭撩開了。

  一雙犀利中透著無盡柔情的眼睛猝不及防的對上司徒庭蘭沉痛的目光,兩人在目光相交的那一瞬間,心臟皆是一震。

  馬車上的人喝聲道:「快停車!」

  吁——

  急急前行的馬車登時停了下來,那陳國使臣仍舊保持著方才姿勢,撩開的車簾之下藏著的是一雙不敢再同司徒庭蘭對視的目光。

  司徒庭蘭不肯移開目光,用力舉著手中的帕子,用炙熱痛楚的眼神盯著他,一分一刻未曾移開。

  在眼淚從她眼眶中跌落的那一瞬間,馬車裡的人終於坐不住了,伸手去拉:「上來。」

  司徒庭蘭垂眼看到這滿是刀疤的手臂上,不免越發心酸,她握住這隻溫熱的手,動作利索的跳下馬車,在他對面坐下。

  此刻安靜的連彼此的心跳聲都幾乎能聽到,司徒庭蘭仍舊牢牢的盯著他的臉,泣不成聲的她,卻始終沒有勇氣主動開口。

  兩人僵持了一會,司徒庭蘭終於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他臉上的白布,他的第一反應是想躲,可卻避不開司徒庭蘭的手,只得由著她將面部揭開。

  那是一張布滿刀疤的臉,從傷口的範圍來看,卻非他人造成,而是自己親手動手造就的條條傷疤。

  面前的人什麼也不用說,司徒庭蘭便也明白了。

  「我見過你,在遠郊那間神秘的酒館。」

  面前的人聞言點點頭,沒有否認,司徒庭蘭面色之中不免閃出幾分濃烈的委屈,她終於是忍不住大聲控訴:「你當時明明認出我了,為什麼不認我呢?若非我今日撿到這帕子,你是不是還不打算同我相認,是不是還將我當做陌生人,不管不顧不聞不問?!安哥哥,你好狠的心啊!」

  司徒安聽著司徒庭蘭這樣發自肺腑的控訴和滿腔的委屈,一雙眼睛登時忍不住通紅起來,他用力咬著牙,艱難擠出幾句話來:「庭蘭妹妹,我見你過的很好,這就夠了。」

  司徒庭蘭見他終於如兒時一般喊著自己的名字,當即上前與他相擁而泣,哭著哭著,司徒庭蘭又如何笑出聲來。

  她純粹的笑聲中透著無盡的快樂和滿足,聽得司徒安也忍不住展演一笑,抬手擦去她臉上的笑容,故作責備道:「多大的人了,怎麼還哭的像小耗子似的。」

  司徒庭蘭聞言很是不服氣的梗著脖子回道:「安哥哥,你還笑我,你不也是一樣?」

  兩人相視一笑,所有的委屈和思念都在此刻解釋的乾乾淨淨。

  司徒庭蘭笑著笑著,目光在他臉上的傷疤之上一頓,還是沒忍住追問:「安哥哥,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我消失那幾年去參軍了,打了幾年仗,身上嘛自然是要掛點傷的,這才是大男人風範嘛!」

  司徒安說到這裡樂呵呵一笑,努力彰顯著自己的豁達和開朗。

  司徒庭蘭自然沒有要當場揭穿他的意思,只是也跟著淡淡一笑,頓了一頓,又繼續往下問:「那你為何做了陳國使臣,難道你參的是陳國的軍?既然安哥哥你沒死,好好的活著,為什麼不回家呢?」

  司徒安聞言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他沉默了好一會,才抬手摸摸司徒庭蘭的腦袋,笑道:「說來話長,等日後有時間,我再一一解釋給你聽好不好?」

  司徒安顯然是藏著無盡的秘密和故事,並且不願意告訴司徒庭蘭,司徒庭蘭怎會看不出來他眼底的沉重和戾氣,只是她早已不是幼時那個好騙好哄的小妹妹了。

  如今的她已在千錘百鍊下造就出一顆銅牆鐵壁的玲瓏心來,誰的小心思都別想逃過她的眼睛。

  不過念及兩人才相識,並不合適在這時候窮追不捨的追問,司徒庭蘭便假裝乖巧的點頭:「好,那等安哥哥安頓好了,我再來找安哥哥,到時候安哥哥可一定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悉數告知我。」

  「這是自然。」

  司徒安皮笑肉不笑,一雙眼睛顯得更為深重,此刻看著司徒庭蘭的他,心中滿是後悔,方才就不該一時心軟,對著司徒庭蘭伸出手去。

  但凡自己狠點心不認她,必然不會變成如今這樣的局面,他是一點一分都不想將司徒庭蘭牽扯到自己精心設下的大局中來。

  哪怕兩人這輩子不相認,也好過將來自己再一次離開後,她要承受剜心之痛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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