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四面楚歌16
2024-09-02 10:31:03
作者: 公子謠言
三人聽到這冷不丁的話,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惡狠狠道:「關你屁事,滾開!」
裴子騫見他們拿起地上的棍子,大有動手的意思,忙上前道:「我剛才看到這些屍體手上的鐲子都沒摘,就這樣燒了也太浪費了。」
三人還以為對方是多管閒事的正義人士,沒想到,一開口竟是這般俗不可耐,於是故作不耐煩道:「這都是病死的姑娘,身上不乾淨,就算是金鐲子也要不得。」
「要的要的,你們不要,我們要!」
司徒庭蘭一臉欣喜地往前走了兩步,那模樣恨不得馬上去死人身上扒拉好東西,看的這三人毛骨悚然。
裴子騫也跟著上前,掏出一把碎銀到他們面前:「各位兄弟,幫個忙,讓我們把這些鐲子什麼的帶走吧,勞煩了。」
三人看著遞到面前的碎銀心動極了,只當這兩個外地人愚鈍不懂風水,於是接了銀子,體貼地燃起火把照明:「你們要是不嫌晦氣,就拿去吧。」
「謝謝謝謝!」
司徒庭蘭道完謝,忙不迭蹲下來扒開那些草蓆,強忍著觸目驚心的傷痕帶來的難過,十分細緻地扒下她們手上的玉鐲、金鐲和耳環。
有的姑娘身上還有自己繡制的荷包和帕子,司徒庭蘭也一道扒拉下來了,那三人見狀不可思議地搖頭:「這東西又不值幾個錢,你們也要?」
「害,幾位有所不知,我們那裡的人不善繡功,尤其喜歡你們這的姑娘家繡的帕子嘞!拿回去就算不能賣,當成隨禮送給來客也行啊,反正多少是個划算事。」
司徒庭蘭此言一出,三人頓時露出鄙夷的目光,暗暗肺腑:奸商就是奸商,連這等事都做得出來。
其中年齡最小的那具屍體上卻是什麼鐲子耳環都沒有,連帕子都沒有一方,司徒庭蘭正有些頭疼,目光一瞥她身上的肚兜,竟意外發現肚兜之上繡著她的名字阿香。
司徒庭蘭當機立斷,將她身上的肚兜扒拉下來。
那三人的目光再次為之一震,難以置信道:「這肚兜拿去做什麼?」
「是我們那的習俗,拿小姑娘的肚兜去燒,可以替人擋災。」司徒庭蘭說著,見三人還盯著自己,索性起身,大大方方地將肚兜往三人面前一伸,「相識一場也是緣分,若是三位想要,那我就不奪人所好了,你們儘管拿去吧!」
這三人嚇得連連後退,捂著胸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不耐煩道:「行了行了,拿的差不多了,快走吧,我們要燒了這些屍體。」
司徒庭蘭低頭看著這些屍體心中一陣痛楚,一旁的裴子騫見狀,忙伸手將他往一邊拽:「行了弟弟,夠了,那些衣服都爛了,不值錢,不要也罷,我們今日難得有這麼多的收穫,走吧!」
司徒庭蘭雖被裴子騫一路往外拽,可是一雙眼睛還是牢牢落在那些屍體之上,直到火把丟進屍體堆里,點燃草蓆後瞬間燃起一道火舌。
司徒庭蘭眼中的淚水幾乎是奪眶而出,那可是十七位妙齡少女啊,正是天真爛漫不知世事的時候,卻遭受了這樣大的凌辱,死後也不得安息,實在讓人悲痛。
裴子騫攬過她的肩,輕輕拍著,一開口,自己聲音卻也顫抖著:「好了,庭蘭,我們有這些就夠了,有了這些,真兇一定會落網的。」
司徒庭蘭重重點頭,咬牙努力讓自己恢復鎮定,隨即大步流星抬腳往前走。
夜色當頭,兩人再次在分叉口分道揚鑣,一個去錦衣衛司,一個去大理寺,為的是那被冤枉關在牢獄中的王衡出。
司徒庭蘭踩著自己孤寂的影子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心中情緒還沉浸在方才那些屍體之上,一雙眼睛依舊還猩紅著,時不時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跌落落在她的手背上。
「庭蘭。」
寥莊的聲音忽然從前頭傳來,司徒庭蘭見自己不知不覺已然到了錦衣衛司的門口,忙抬手擦了一把眼淚,疾步朝寥莊走去。
「這時候你怎麼過來了?」
寥莊臉上的笑意在注意到司徒庭蘭臉上一雙猩紅的目光後,頓時收住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手,卻又不知所措地放下,吶吶道:「庭蘭,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就是和家裡吵架了。」
司徒庭蘭故作無謂地笑笑,抬眼看向寥莊:「就想找個人說說心裡話,可是大家都很忙,我就想著來找廖大人,大人不會也要拒我於門外吧?」
「怎麼會,快,裡邊坐。」寥莊說著忙伸手虛扶了一把司徒庭蘭的後背,請她進錦衣衛司。
司徒庭蘭的餘光在牢獄的方向一頓,停住去寥莊書房的腳步,看向月色下的亭子道:「不想進屋,我們能去那兒說話嗎,夜空的月色總歸比房裡的燭火要好看些。」
「自然是好的。」
寥莊說著解開身上的衣袍,仔細系在司徒庭蘭身上,隨後兩人一道走向亭子。
冷風從面前吹來,吹得人一身寒毛倒豎,可寥莊卻滿臉都是享受,他張開雙手,試圖擁抱面前這空無的月光和冷風,開口道:「庭蘭,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便覺得這月光都是暖的。」
若是從前,司徒庭蘭聽了這話只覺得寥莊為人倒也細膩,可如今知曉他的手段後,再聽他這般說詞,只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假裝沒有聽見,開口道:「今日早晨,大人你對我說王大人犯了殺人的罪,不知是什麼殺人的罪?」
寥莊沒想到司徒庭蘭這般不解風情,偏要在這時候提起王衡出,頓時心頭喜悅一收,語氣冷冰道:「你可知我和他都是前錦衣衛指揮使劉遠真的徒弟?」
「知道。」司徒庭蘭點點頭,寥莊繼續道,「他殺的便是我們的師父,劉遠真,還有師母,一共兩條人命。」
她心中明知殺人者不是王衡出,聽到這話很是震驚,不敢置信,於是故意盯著寥莊的臉追問:「殺了師父不夠,還要殺了師母?這是有多大的仇恨?」
寥莊聽到這話,心頭微微一震,揚起下巴望著夜空中的彎月道:「這或許得去問他。」
「他不肯說嗎?」司徒庭蘭追問。
寥莊搖搖頭,有些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正準備開口轉移話題,一旁的司徒庭蘭卻不依不休,繼續追問:「不管怎麼樣,師父師娘養了他這這麼多年,免於他受苦受難,四處奔波,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他怎麼可能對如父如母的師父師娘下手呢?這和殺了自己的親生父母有什麼區別?」
聽到司徒庭蘭這話,寥莊的理智忽然崩盤了,他緊緊攥著拳頭,咬牙道:「給一口飯一口水,就能被稱為養育之恩嗎?這世上多的是父不慈子不孝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配稱為父母,也不是所有人都配稱為師父師娘。」
「所以廖大人也很是理解王大人殺人的行徑了?」司徒庭蘭繼續試探。
寥莊默了一默,沒有回答,司徒庭蘭見狀,故意又說些難聽的,來刺激寥莊的底線:「可不管怎麼樣,那麼多的恩情總該要還吧,王大人這些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身居高位,已經是這世上大多數人努力一世都無法望其項背的成就了,這些成就難道沒有師父師娘的一份功勞嗎?若是他沒有被師父師娘收養,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能這麼年輕就坐到這樣的位置?一個人若是不懂感激,只顧著低頭看自己身上的委屈,還要做出殺人的殘虐行徑,實在不配稱之為一個人!」
司徒庭蘭字字句句都往寥莊的心口扎去,她語速頗快,一口氣不停歇,不給寥莊一點喘息的機會,聽得他將拳頭握的咯咯作響,脖子上的青筋也為此而暴起。
「你懂什麼,凌虐和辱罵是能毀了一個人的,這麼多年的痛苦,都是他一個人熬過來,若是尋常人,只怕早承受不住這份痛苦。他從小到大受到的委屈和難過不是旁人能想像的,不管是誰處在他那個位置的,都能感同身受,能熬到如今再出手,已經是他的本事了,若他心中當真殘虐,早在七歲得到的第一個耳光之時,便拿起刀子狠狠扎進師父的心口。」
寥莊咬著牙勉強維持鎮定,可臉上一雙鋒芒畢露的眼睛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司徒庭蘭無意中對上他的目光,不由得心口一顫,慌亂地移開目光。
寥莊這才吸了口氣,回過神來安撫司徒庭蘭:「抱歉,我是不是嚇到你了,其實師弟這麼做我是可以理解並同情的,只不過殺人到底是殺人,按照刑法就該付出同等的代價。」
司徒庭蘭聞言,緩緩抬眼,重新對上寥莊強忍痛楚暴戾故作柔和的目光,一字一頓道:「可我覺得,王大人不是這樣的人,他是一個如玉般的君子,行事從來都是光明磊落,絕不會做殺師殺母這等天理難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