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樣糊塗

  宛昭不解，阮子墨給梁家人施了什麼迷魂咒，竟輕易的同意讓他以門客名義暫時留住在梁府。

  七月炎熱悶燥，一覺睡醒後身上汗液的黏膩感叫人難受不堪。

  平日不睡到日上三竿絕不起床的宛昭，也睡不下去。

  趁著天色熹微，太陽還未升起，出去小院外走一走。

  南苑外，時而傳來少年男子持劍操練聲。

  女婢們都趁著主家還未起身，偷偷刷懶去看精壯結實的少年們練武。

  那一個個口水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場面，實在不忍直視。

  青麥也在落不了俗套，跟著一種女婢看的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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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小心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宛昭起了壞心思，悄摸繞道青麥身後，冷不丁道。

  「這一個個郎君這般俊俏，怕是出去外面不好找，你不喜歡，有的是......女，女公子！」青麥愕然， 不知所措。

  那廂的男兒郎們也聽到了這短促的驚呼，紛紛停下手上的招式，齊刷刷朝這邊看來。

  這一幕倒像是宛昭偷窺少年郎君，被抓包正著的場面。

  阮子墨與梁季塵二人同時注意到宛昭，阮子墨像個自信的錦雞，昂首挺胸快步到宛昭身邊，殷勤倍加。

  梁季塵害怕一身汗餿味會讓宛昭反感，特意用香料浸泡過的毛巾擦拭一遍全身，才敢過去。

  他抬首，卻見那兩人相處的格外自然親昵。

  少年將領的本炯炯有神的眼眸，如隕星墜落黯然消失光芒。

  見宛昭略是嫌棄掩鼻跟阮子墨說話，卻又甚體貼給他倒了涼茶。

  「......好歹你也是讀書人，不知男女大防，還這般坦露......還非跑來我門前炫耀，若是我名聲敗壞，定為你所賜......」

  「......阿昭說的哪裡的話，你本就沒什麼好名聲，還在意這些虛名？」

  梁季塵站在離二人數十步的距離外，看著親昵的倆人羨慕不已，心中的驚濤駭浪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他，是他錯過了花期——整整十年。

  「......切，我還以為你們世家讀書的公子，個個都是白斬雞呢，沒想到你看起來還有兩把刷子。」

  宛昭說著話，還賤嗖嗖用指頭在阮大公子的肱二頭肌上戳了戳。

  梁季塵難咽喉頭酸意，主動過去打斷了只有他們倆的單獨互動，強行介入愉快的晨聊氛圍中，「昭昭起的怎麼這般早，不多睡會兒？」

  青麥在遠處不免暗嘆：女公子若不是之前在梁縣被養的太面黃肌瘦了些，只消再圓潤三分，姿色定不輸京邑貴女，令得全城少年郎神魂顛倒。

  宛昭為未出閣女兒，毫不避嫌與兩不著上衣的男兒郎清晨在花園暢談的場面，誤打誤撞落入了一夜未眠的梁卿月眼中。

  自她離開宛昭房中，一天兩夜不曾合眼。

  只要她閉上眼睛，出現在她眼前的只有「匪報也，永以為好也」的字跡。

  再見宛昭似無事人，面對一眾袒露胸懷的男子仍是面色從容。

  梁卿月頭一次體會到強烈的嫉妒和恨意，在心中肆意瘋長如毒藤攪得她不得安寧的滋味。

  她面露哀戚，望著人群的方向，「你與阮公子相處的不是很好嗎，為何要回來搶走我的心上人......」

  「......他這人性格古怪，從不愛與無關之人多言半句，更別說親筆題字......你說你與他是點頭之交而已......宛昭，你叫我如何能信......」

  這一刻，梁卿月似乎突然明白，自己那向來自私的母親，為什麼突然鬆口同意宛昭回來。

  她盯著遠處的日晷半晌，後瘋也似跑到梁周的書房，靜待梁周下朝回來。

  ......

  梁周今日上朝生了一肚子悶氣，結果回到書房一進門，就看見自己的公文書信散落一地。

  眼前之景讓梁周的血壓直衝頭顱。

  他對始作俑者近乎崩潰道：「月兒！你是不是被你妹妹傳染了，你怎麼也跟著發瘋！」

  梁卿月似沒聽到這句話，快步關上書房的門後，撲通跪在梁周面前。

  「父親口口聲聲說與言大人是政敵，堅決不肯讓我嫁給他！那為何宛昭就可以？父親不遠萬里把宛昭接回家中，就是為了讓女兒親眼看著她嫁給我的心上人嗎！」

  梁周頭腦發漲，想不通自己與鍾氏精明一世，怎生出來的女兒個個蠢鈍。

  他倒吸口涼氣，耐下性子，好聲好氣解釋道：「正因為你是我兒，我心疼你呵護你，才不能讓你嫁給那姓言的！」

  「你當那姓言的是什麼好東西？那是信口開河言行無端的奸賊，佞臣！自他入仕以來沒幹過一件好事！」

  「為父我曾立下誓言，陳朝相輔有他沒我有我沒他！是聖上啊，是聖上有意緩和梁言兩家的矛盾，才提出了聯姻之計，你當以為我真心想去梁縣把她接回來嗎？」

  梁卿月哭的淚流滿面：「女兒不怕苦不怕受罪，女兒願意為了陳朝為了梁家，去嫁給言大人，父親有何不可鬆口！」

  「糊塗！你跟你妹妹一樣糊塗！」

  從小到大，梁周都沒捨得動過長女一根手指頭。

  但今天，他破例了。

  梁卿月頭一次體會到了挨巴掌的滋味。

  梁周打完一掌，才喘著粗氣冷靜下來：「......你，你是如何得知，我要將宛昭嫁給言玊的？知道此事的只有聖上與我和你母親，再無第四人知曉。甚至連宛昭都不曾知曉！」

  梁卿月半低著頭，難掩一身幽怨。

  「每每女兒提出心悅言大人，父親都暴跳如雷，似言玊是瘟神，沾邊即死。母親勢利，更不可能聽進女兒的心思。

  從前父親明知在外還有一女，為母親不生氣，寧與宛縣丞沆瀣一氣，意圖讓宛昭這輩子都不能回京。所以，父親母親又是何時改變主意，要將宛昭接回來的？」

  梁周沒料到長女還有如此玲瓏剔透的心思，一時失語。

  「是女兒兩個月前又提到想嫁給言大人後，父親母親一夜之間變了口風，要將宛昭接回來......」

  「父親可知，我在宛昭房中看到了什麼？」

  「是字，是言玊親筆的字！是永以為好也！」

  「父親且還以為，劉媼暴亡那日，言玊是歪打正著上門來討茶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