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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阿珠不能這樣過一輩子

2024-08-31 07:22:44 作者: 噗爪

  這不是他真正想要說的話。

  他該表示出關切的姿態,看看謝輕舟如今的情況,把醫官叫過來診脈斷病。或者安安靜靜退出去,將房間留給這對兄妹,讓他們放鬆下來。

  但桓宴現在很不好受。

  謝輕舟夢魘哭叫的時候,他在外面聽見了動靜。因為院落一片太平,沒有任何危險的異狀,他便沒有及時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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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在外面敲門,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謝輕舟的話語混亂不清,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哭泣。所說的事情,桓宴也聽不大懂,只知道他一直在喚夫人,祈求著什麼。

  敲了幾次門,問話也沒人回應,桓宴這才闖進去。

  進去以後,就看見謝輕舟和謝垂珠衣衫不整抱在一起。互相依偎,臉靠得極近,親密得容不下第三個人。

  桓宴一顆心都墜在了冰雪裡。

  他任由不理智的情緒占據了上風,出口質問謝家兄妹,隨後又說了極具嘲諷意味的話語。

  說完以後,就後悔了。

  「我……去喚醫官。」

  桓宴眸子低垂,轉身匆匆退出去,招來守院門的差役,吩咐幾句。隨後抱著長劍站在院門外,脊背倚靠著冰冷灰白的牆,對著月亮發呆。

  他在這裡,似乎又不在這裡。

  像曾經在淮北度過的無數個夜晚,懷裡藏著舊手帕,一腔情愫充塞在胸腔里,如同沒有根的雨雲。

  格外的……教人孤獨。

  ***

  片刻,謝垂珠恢復了冷靜。

  冷靜下來,才覺得腰腹疼到難以呼吸,脊背全是熱烘烘的汗。

  想站起來,根本動不了。

  只能央謝輕舟將她抱回去。

  謝輕舟本就清瘦,兼女子裝扮,謝垂珠都懷疑自己這個要求是不是太為難人。然而出乎意料,他的臂膀很有力氣,足夠將她放回床榻。

  「很難受麼?是不是傷口掙開了?」

  謝輕舟小心翼翼替她蓋上被子,神情擔憂,「再忍一忍,醫官馬上過來。你想些高興的事……」

  謝垂珠想不到高興的事。

  她捏著被角,蒼白的臉龐依舊是濕的。被淚水浸透的眼睫掩著烏黑的瞳孔,眼尾處懸著細碎的水珠。

  「以前我想做個男人。」

  她毫無來由地說。

  「做個男人,哪怕是耕地的農夫,落了賤籍的奴,也比女子強。不用受更多的磋磨與苛待,想逃離原本的生活,只需要一往無前的勇氣。」

  可她是個女人。

  前世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先被轉手到二房,然後又被送給魏珞做妾。出趟門都萬般艱難,更不必提那些長居內宅的日子。

  再世為人,她夜逃離家,已經足夠有破釜沉舟的勇氣。

  但如果她是個男人,逃亡的時候,就不會變得如此舉步維艱。好不容易住進建康城,還要擔憂夜裡是否有賊人潛進來,白日是否有流氓堵門調戲。

  如果她是個男人,顧銘之想殺她,不會幾次三番讓她蒙受性別羞辱。大抵斷手斷腳,脖子一抹,也就死了。況且男子的體格更強壯些,逃命或抵抗,也不必如此狼狽可憐。

  上天憐憫,謝垂珠活到了現在。

  但她是摸爬滾打,在泥濘里艱難求生的人。

  謝輕舟動了動嘴唇:「你……」

  「我知道,我知道。」謝垂珠打斷他,「我知道自己要比許多人運氣好,算不得最悽慘。我也不該自比為奴,聽起來像是不知人間疾苦。但站在我的位置上,若我是個男人,處境想必比現在好得多。」

  「但後來……」

  謝垂珠喉嚨發乾,嗓音逐漸嘶啞。

  「我想,我生成什麼樣子,並不是我的錯。我受了什麼苦,若非我自己犯蠢,便也不是我的錯。我應該好好愛自己,珍惜自己,接受自己。」

  「噩夢已經結束了。」

  「我不能一直惦記著過去。」

  這番話,大抵是有感而發,自言自語罷了。

  謝輕舟安靜聽著,抬手撩開她鬢邊汗濕的碎發。他沒有問她究竟還遭遇過什麼,沒有問她方才提到的阿萱是誰,只說:「等你傷好了,我們去踏青,好不好?」

  春天已經來了。

  過段時間,天氣一定會變得很暖和。處處鬱鬱蔥蔥,綠水繞城郭。

  謝垂珠閉上眼睛,低聲答道:「好。」

  不僅去踏青。

  清明前後,她還想回趟臨安。祭拜懸樑而死的母親,在遠郊山林里尋找阿萱的墳塋。

  女醫官敲門進屋,終止了他們的談話。

  謝輕舟找了個藉口迴避,去外面等候。他瞥見院門外桓宴的身影,沉默數息,走過去隔著半扇門說話。

  「大將軍。」

  嗓音依舊顯得有些奇怪,謝輕舟咳嗽幾聲,解釋道,「偶感風寒,說話不便,將軍莫要在意。」

  桓宴不由站直,回過身來,想踏進院門。

  「你別動。」

  謝輕舟喝止道,「我只和你說幾句話。」

  桓宴便沒有再進一步。

  隔著半遮半掩的院門,他只能窺見阿珠姑娘的衣袖與裙擺。深青的布料繡著淡銀的竹葉,月色落在上面,像結了一層流動的霜。

  「阿……阿兄今晚被夢魘住了。」謝輕舟道。

  桓宴捏緊劍柄:「我知道。」

  隔了一會兒,又補充道,「對不住,我不知分寸。」

  謝輕舟無聲笑了笑,眼裡有無奈,亦有哀憐。

  「我們只是兄妹。將軍莫要多想。」

  桓宴再次輕聲道歉。

  其實就算謝輕舟和阿珠不是兄妹,又能如何呢?

  桓宴知道自己只是個徹徹底底的外人罷了。他本沒有資格質問他們,當時氣血上頭,如今冷靜下來,體內空餘荒涼與愧疚。

  許是失去的東西太多了。從峽谷屍山里爬出來的人,對曾經那點兒美好的遭遇珍而重之,不捨得放開也不甘心成全。

  阿珠早就成了他的一個夢。

  一個虛假縹緲、難以攬入懷中的夢。

  「阿兄的爹娘汲汲營營,鮮少在意長子生死。」謝輕舟換了輕鬆的口吻,「阿珠也活得艱難,常遇小人奸佞。我們既做了兄妹,就想彼此幫扶,互相倚靠,過些寧靜太平的日子。」

  桓宴垂眸望著門後那一片深青的裙擺:「我攪擾了你們的清淨。」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輕舟往旁邊退了一步,避開他的視線,「將軍並沒有真正打擾到我們。有將軍相鄰而居,近來一直很太平。但我知道,將軍不可能永遠住在問柳巷,而阿珠……也不能這麼過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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