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尚有舊仇在心
2024-08-31 07:13:59
作者: 噗爪
盛世百姓太平犬,亂世則命如草芥。自從胡人入關,拓跋氏建立北衍,便與退居江左的成晉朝交戰不休。建康作為成晉都城,雖然算得上太平,但此處名門貴人遍地走,商賈賤籍不如狗,平頭百姓總得活得謹慎些。
況且確切點兒說,謝垂珠和青槐並不算普通百姓。他們是罪臣謝未明的子嗣,如今又被宗譜除名,更得低調做人。
聞溪排斥聯姻,敢在顧家家宴上假扮斷袖,改變兩家結親的想法。對於一些看重臉面的門閥士族來說,這種行為無異於當面羞辱,更何況聽聞溪的意思,他自己決計逃不過事後懲罰。
至於聞溪攜至家宴的「眷侶」,又怎可能不受遷怒?
指不定要對謝垂珠的身份進行查探。能否查出女扮男裝並不重要,只要知曉她沒有深厚家世厲害靠山什麼的,馬上就能找她算帳。
丟掉餬口飯碗,被套麻袋毆打,被趕出建康……甚至直接沉塘也是有可能的嘛。
想像到這裡,她忍不住揪了揪指間的濕發。
不,不要沉塘,這種滋味嘗一次就夠了。
謝青槐在外面聽著房間內嘩啦啦的水聲,白皙的耳尖爬著血色,神情卻是陰森森的。他緊緊扣著窗欞,儘量讓自己的語調正常些:「都怪我不頂用,在謝家保護不了自己,也保護不了姐姐。我們兩個受盡親眷欺凌,逃到建康以後,還得姐姐拋頭露面去掙錢……」
裡面的謝垂珠已經洗完頭髮。她的睫毛掛滿了水霧,眨眨眼睛,細碎的濕意便順著臉頰落下來。
「阿槐。」她出聲安慰道,「你別多想。」
「我如何能不想?是我拖累了姐姐……」
「你沒拖累我。」謝垂珠抹了把濕淋淋的臉,語氣平靜又輕鬆。「阿槐啊,你莫要忘了,我們來建康是為什麼?」
謝青槐道:「是為查訪父親的冤案,找出栽贓陷害他的兇手。」
「對。」
謝垂珠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感覺喉嚨里擁塞著積年的血腥氣。「離開吃人的臨安謝氏,到這京師之地來,自然要給父親的死討個說法。阿槐聰慧過人,等身體養好了,就去那些個世家做幕僚,爭功勳,查舊案。」
謝父通敵案的詳情,幾乎沒幾個人清楚。
當初年幼的謝垂珠與謝青槐,只是突然接到了父親要被處刑的消息,並被差役強行帶到刑場,看著父親一點點被活埋。
人們說,尚書左丞謝未明裡通外敵,借職務之便謀害朝臣,以達竊國之目的。
而在謝未明休憩的居室里,藏有大量與北衍拓跋氏往來的書信。這些書信成為定罪的鐵證,據說當時天子見信勃然大怒,立即下旨捉拿謝未明,坑殺以儆效尤。
可是謝垂珠清楚,謝父是被冤枉的。
她清楚,青槐清楚,瘋瘋癲癲懸樑自殺的母親也清楚。
查案,懲凶,洗冤,算起來沒有一件容易事。可既然謝垂珠回來了,重活一世,總得做點兒該做的。
也許她進不了官場,但謝青槐可以。
她能做他的倚仗,幫手,甚至於一把刀——
「阿槐,你不要著急。」
她說。
「我們有很多、很長的時間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