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以前

  研究生宿舍是兩人間，安然的舍友名字叫方晨，是一個痕跡學研究生，比安然還大一屆，性格非常活潑，在安然來這兒之前，那張空著的床上全部堆滿了她的東西，都是關於痕跡檢驗的工具。

  但安然一來，她立刻將那些東西搬到了陽台，還幫著安然一塊收拾東西。

  「你叫安然？我認識你，不過你應該還不認識我，」方晨幫她把被子搬到了床上，「我叫方晨，你應該叫我一聲師姐，不過我不喜歡這個稱呼，以後叫我方晨就可以了。」

  安然一邊鋪著被子，一邊抬頭對她笑著點了點頭，她知道方晨為什麼會認識她，孫楚那件事情過後，學校里除了新生，已經很少有人不認識她了，就算是新生，也多多少少聽說過一些風聲。

  就算警校的學生已經將這個案子逐漸淡忘，但一旦接觸與這件案子相關的人，那些快要消散在風中的閒言碎語，又會像狂風巨浪一般席捲而來。

  好在方晨並不是這樣的人，她並沒有在安然面前提起這件案子，這讓安然稍許安心。

  方晨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兒，不過她不怎麼愛打扮，隨意紮起的一個馬尾，還帶著一個不算小的黑框眼鏡，宿舍里空的地方她幾乎都擺上了痕跡檢驗的工具，完全不像是一個女生的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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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今晚宿舍有聚會，咱們這一層的，一起去吧。」方晨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就在學校正大門的那家餐館，大家都想認識你們這些小師妹。」

  「我……」安然剛開口，方晨就打斷了她，「你可別說你不去啊，大家都會去的，這裡面也有白教授的研究生，大家還要在一塊生活幾年呢，就認識認識唄。」

  安然以前也是個很活潑的人，也經常參加聚會、嘉年華等活動，但自從地獄之門那件案子之後，她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消沉，對於聚會也不那麼熱衷，甚至有些想要躲避的感覺。

  她有些害怕看到同學們的目光，也害怕聽到關於這個案子的一切，好像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她，孫楚是因為她才殺人的，而她沒有及時阻止這一切，言修、施月、林思思他們，都是因為她才死去的。

  安然看著方晨，她目光清澈，面色平和，像一隻精靈，全身上下都透露著快樂與真誠，像極了之前的她自己。

  安然終於笑著點了點頭：「好。」

  方晨這才微笑著點了點頭：「等會你先去報導，我在宿舍等著你。」

  研究生報導也並不複雜，安然本來就是保研上來的，很多資料和程序都已經完成了，她只需要到白回深那裡去一趟就可以了。

  「又走了一批啊……」白回深正在整理這一屆畢業研究生的論文，神情之中頗有幾分感慨，安然看著他，感覺他又蒼老了幾分，臉上的皺紋顯露出更深的溝壑。

  「白教授，」安然輕輕喚了他一聲，白回深似乎沒有聽到，安然無奈，又增大音量喊了一聲，「白教授！」

  白回深這才聽到了她的聲音，抬頭看了一眼，趕緊招手讓她進來：「是安然啊，你看我都沒聽到，來來來快進來。」

  安然走了進去，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畢業論文，她知道白回深雖然瀟灑，不慕名利，但卻是個很重感情的人，他肯定又在傷感了。

  「白教授，我來報導。」安然把資料雙手遞到了他面前，然後就站在辦公桌面前等著。

  白回深放好了那幾份畢業論文，趕緊招呼著她坐下：「站著幹什麼？快坐下，安然啊，你可算是來了，我都等了你三年了，從你大二發表那篇論文，我就想著，一定要把你招到我這兒來，哈哈哈……」

  安然想起了她大二發表的第一篇論文，白回深指導了她整整一年，不可謂不精細，她微微笑了笑：「還要多謝白教授的指導。」

  「你看你這孩子……客氣什麼呢？」白回深看著安然便是滿臉的慈愛，「師生之間講的就是一個緣分，我跟你這孩子啊，就是有緣。你說說你那時候，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天不怕地不怕的，那麼多好寫的課題你不選，就選個最難的，不過事實也證明啊，那個課題也就你能完成。」

  那時候學校支持學生課題，但是是制定題目，其中一個題目就是關於常見心理疾病與犯罪率調查的，因為這樣的課題需要大量實證研究和資料調查，所以大多數學學生都不願意選，而安然一上來，就選了這篇論文。

  她最擅長的就是犯罪心理，也正如白回深所說的，初生牛犢不怕虎，想要挑戰自己。

  所以在別的學生都結題了的時候，她還在天南地北的做實驗，好在有白回深的指導和支持，這篇論文最終順利結題並且被核心期刊採用。

  安然想想那個時候的自己，真的有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包括後來大三時黎易揚來學校選拔，她也二話不說就報名參加並且被市局一眼相中。

  如果她願意做一個警察的話，肯定是也葉安一樣，一報名便會有各個單位爭著要。

  可是，地獄之門的案子，徹底摧毀了她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她從來沒有想過，一件本來看似普通的小事需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一條條鮮活而且熟悉的生命，在她的眼前一個個消失，而她卻被逼著傾聽，被逼著觀賞。

  無能為力！

  安然感覺心裡有些苦澀，她看著白回深，苦笑了一聲：「白教授，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以前，我的確不太成熟。」

  「不！」白回深立刻繃起了臉，皺著眉頭搖了搖頭，「誰說的？年輕人就應該那樣，朝氣蓬勃的，多好！」

  安然又苦笑了一聲，不容置否，但是她自己很明白，無論如何，她也回不去那個時候了。

  人總是會變的，也總是會長大的。

  「安然啊，」白回深的語氣多了幾分深沉，他站起來，伸手拍了拍安然的肩膀，「那些事兒啊，怪不到你身上，盡力就好，啊！」

  安然一怔，感覺到身體有些微微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