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可他從來都是例外

  一中旁邊的梅花糕攤位正絲絲縷縷的送著奶油香甜的味道到她的鼻子裡。

  那天她因為痛恨她父親的毆打，偷了他幾塊錢。

  因此，買了兩鍋梅花糕。

  等到了班級的時候，就見到他站在講台上。乾乾淨淨穿一件衛衣，整個人偏瘦，氣質清癯，像一根竹。

  「蘇遲夏，這是新來的轉校生，你是班長，他先跟你坐。」

  拎著梅花糕看著人發呆的時候，班主任從身後出現，對她囑咐。

  她看著那人，冷冷清清的模樣，卻突然對她眉眼一彎，露出清淺乾淨至極的笑來。

  「班長，請多指教。」

  骨節分明的手，薄薄的，指甲修剪的圓潤乾淨，有小小的月牙。手心溫暖乾燥，沒有一點攻擊性地伸向她。

  有些人十七歲的時候，就會成為別人的一整個青春。

  

  或許是因為纖長的睫毛，比女生甚至還要白皙的皮膚。因為生的高挑，他慣常走路的時候因為遷就人，需要微微躬身。

  琉璃一樣的人。

  這是他剛轉來的時候，女生里對他的稱呼。

  但也因此，他成了剩餘一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某次放學回家的路上，她看到他被一群高年級生堵在小巷。

  「聽說你老子是外交官，生活費不少吧。就這白白淨淨的，招惹的學妹不少吧？這麼能耐，我們練練？」

  高瘦的身影被堵在小巷道，她走過去，挑著肩上的書包。

  「學長，要不我跟你練練？」

  ……

  人群哄鬧之間散去，小巷裡只剩下他們兩個。

  「謝謝。」

  那是他們同桌之後的第二次對話。

  琉璃一樣的人在幽深的明暗處沖她清淺一笑，那笑容，不知道為什麼，某一刻，跟那張她珍藏的小照重合在了一塊兒。

  她看著那張臉，失控之前，頭也不回地走了。

  但是她們還是熟絡起來。

  他開始給她帶早飯。

  吐司，可頌，麵包，甚至還有熱騰騰的蒸餃和蟹黃湯包。

  很突兀的出現在她的桌子上的，他以為她不知道呢。

  她其實內心明了。

  真是好生活的人啊。什麼都不缺，做好事都不留名，跟田螺姑娘似的。

  要是她，送個什麼，得敲鑼打鼓的昭告天下，省的被人忘記了恩情。

  因為匱乏，她的人際關係必須精打細算。

  可他從來都是例外。

  —

  蘇遲夏回了一趟蘇家。宅子如今沒人住，不過一直有人固定的過來打掃，她過來是拿一些東西。

  三樓的儲物間，蘇遲夏抱出一個紙箱子。神色有些複雜，想要打開的時候手停了停。

  那個人啊……

  蘇遲夏深呼吸一口氣，最終打開了。

  最小映入眼帘的是一本相冊。顯然是放的有些久了，甚至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蘇遲夏被嗆了一下。這才翻開了相冊。

  「嘿兄弟，我是不是在你心裡死了很久啊？」

  「嗨！開玩笑的。知道你是想我才翻開這個相冊的。畢竟這裡面都是我在世時候的盛世美顏啊，我這麼帥，是不是成了你心口的硃砂痣？」

  熟悉的嗓音帶著幾分吊兒郎當傳入蘇遲夏的耳朵。一瞬間一種強大的熟悉感從心底伸深處破開封印，噴涌而來。

  一下子蘇遲夏就感受到自己眼角的濡濕。

  有些人吶，鮮活的只需要有一點點引子就能牽帶出血肉里埋藏的所有記憶。

  照片很多，第一張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小伙子對著鏡頭笑得神氣，隱隱露出兩顆小虎牙，年輕帥氣。胸前帶了一枚銀色的子彈殼。

  蘇遲夏記得，那顆子彈是她送給他的。只不過這子彈殼如今也悄然無蹤了。當年最後一面，被扔進河裡了。

  照片一頁頁翻過，眉頭越來越皺緊。蘇遲夏看著那影像里年輕而熱烈的自己，有些東西飛奔過來，有些東西又在不知不覺的離開。

  其實大多的照片都是他們小隊一群人去非洲做志願軍的時候拍的，少部分是在拉斯維加斯的印第安原住民自留地拍的聲色犬馬。最後一張，讓蘇遲夏停在了那裡。淚水終究肆意，卻悄無聲息。

  還是一個微型錄音筆。

  「嘿，看到這裡怕是只有你這個女人了。是不是哭了？哈哈哈，我一定是猜對了。別哭呀，我死之前一定告訴你我有多喜歡你了對不對？恩……如果我還沒說，那我現在告訴你也不晚呀。最起碼你可以親親我的照片，哈哈。」

  錄音筆停了一會兒，悠忽之見有靡靡之音繚繞耳邊。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愛不變……」

  「蘇遲夏，你此時此刻正坐在哪裡呢？很高興你能想起我翻開這本相冊。儘管你翻開相冊就是代表我已經去世了。可是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面就是了。」

  錄音筆那邊突然而來的煽情和之前活潑輕鬆的畫風迥異，可最怕就是這樣的深情。快樂過後的故作輕鬆，仿佛是玩笑，卻夾雜著一個人的拳拳之心。

  蘇遲夏吸了吸鼻涕，狠狠地擦點自己的眼淚。隨後才拿起了相冊下面壓著的u盤。

  把u盤插進帶過來的筆記本，一瞬間電腦屏幕從友好的人機界面變成了一連串黑色的代碼。上面不斷變換的字符速度快的簡直令人眼花，然而蘇遲夏確實能在這一片的代碼之中找到自己想要的字母。

  手指利落的在電腦上敲擊出流暢的指令，很快眼前的亂碼界面一個變幻，進去了一個論壇。

  一個巨大血腥的紅色骷髏掛在暗黃色的血月之上象徵著絕對的領導和制裁。

  如果有認識的人此刻站在蘇遲夏的身邊，那麼一定會顫抖的指著這個巨大狠獰的標誌。

  這全球暗黑組織的底下論壇。在這裡可以交換的買賣的除了毒品，沒有你想像不到。

  蘇遲夏是這裡的創始人之一。代號：夏遲

  「師傅，你不是剛生孩子麼，怎麼出山了？」

  看著那不斷跳動的框線，蘇遲夏挺多一會兒。她離開那個世太久了，骨子裡懶散，沒有一絲一毫的血腥氣。

  看著消息郵箱，蘇遲夏點開最新那一條：「徒兒，你有沒有南一的消息？」

  那備註為徒兒的對話框很快亮起：「師傅！真的是你(//？//)。你回來了真的是太好了。我們幫派在論壇都快要被人欺負死了！」

  蘇遲夏那些那明顯依賴的話語，下意識的打出「人在哪，叫他來單挑我！」

  可是，下一秒，她猛驚醒，刪掉對話里的文字：「我只想知道南一是不是來華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