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他心軟了

  那聲音平穩且溫柔，姜岑甚至可以想到他打這通電話的時候，眼睛裡一定是跟平日裡給她打視頻的時候一樣，帶著溫吞的笑容。

  「好。」她含笑回答他。卻在掛斷電話之後，坐在座位上，死命地捂著自己的嘴，才沒讓自己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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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之後，她就拆了佛珠，然後，她開始祈禱。

  佛珠，是上好的楠木珠串，她原本希望這珠串寄託她的思念之情便夠。可是，如今，不夠了，根本不夠！

  她請了幾天假，當站在研究所前面的風馬堆之前，她突然單膝跪下，開始祈禱。

  跪地，匍匐，手舉過頭頂，合十。然後，繼續。

  跪地，匍匐，手舉過頭頂，合十，朝著布達拉宮的方向。

  手裡轉動著經綸，她問藏民買了手板和護膝，開始磕長頭，前往布達拉。

  在初雪之前，半個月的日子裡，她一步一步，從甘孜到拉薩，她帶著那串佛珠從貢嘎開始，往色拉寺，再去布達拉宮，一路上，寺廟經香，她聽僧人辯經，她拜望各位菩薩。

  西藏的神佛與內地不一樣。

  內地的佛祖一股腦都住在一個寶殿裡，想要什麼，都拜一拜。西藏的廟宇，一個寺廟，裡面的菩薩只管人間一樁事。她一個一個廟宇去求，去祈禱。

  那一夜，我閉目在經香的頌殿，驀然聽見你誦經的箴言。

  那一天，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會覲見，只為貼近你的指尖。

  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不會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只希望這漫天神佛啊，替她以後能護著她的少年郎。

  因為，她以後不能了。

  然後，就到了那天，她因為實驗結果和老師的不一樣，負氣直接離開研究所的那天。

  那場初雪之下，她帶著行李跌坐地上。來人撐著一把傘，彎腰伸手，於初雪，關山千里，奔赴她的面前。

  漫天薄雪，他怒氣沖沖怪她。名是生氣，眼底都是關心。長夜星空，她沒心沒肺說喜歡，名狀淺薄，惹他失控。她沒有掙扎，迎著他的怒火親他，情緒極致的拉扯，到底存了一點私心。

  她鬆開了他的指尖，卻又想他記住她。

  記一個地名，記一串佛珠，不用一生一世，只是，若有人提起西藏，盼能在他心裡留下一點漣漪。

  「八廓街隨便買的。」

  她輕佻著把佛珠給他，見他怒氣沖沖地拿走，為他整理燕尾服的衣角，目送他遠離。

  民宿里他走了，氣溫莫名地就冷下來。她沉默下來，從口袋裡摸出萬寶路的香菸點上，煙霧繚繞里，她以為鐵石心腸的人不會回頭，卻還是沖了進來。混著霜雪，搶過她手裡的菸蒂。

  「長本事了，連煙都敢碰！」

  他顯得震驚，似乎連回來的事情都忘了。她只是看著他，漸漸的眼角發酸。

  但是她不能讓他察覺，因此笑起來，挑眉看他：「回來了？」

  仿佛一早知道他會心軟的模樣，其實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內心的顫抖。

  但是顯然，她沒心沒肺的篤定惹怒了青年，後者冷笑一聲，把她點的煙叼到嘴裡，重新點燃。一雙鳳眸冷眼審視：

  「想學抽菸，你早告訴我！」

  他復又低頭吻她的唇，半強迫地，把煙一股腦都渡給她。

  煙霧嗆人，她下意識地要咳嗽。可是，顧辰延不肯。

  他的吻帶著冷怒，是對她的懲罰與怒火。他氣她的，顯然因為抽菸，很生氣！

  姜岑只覺無辜。

  萬寶路，其實是她見他口袋裡有過的，身上是有菸草味的。

  姜岑鼻子很靈，她知道他抽，但是從來沒有與他討論過這個事情。

  顧辰延不想她知道，她便裝作不知情。

  她都這樣乖了，此刻，不過是因為，他離開，房間裡，他的味道在散淡，因此，點了一根。雖說嘴裡篤定著他回頭，但其實沒想到他會。

  他心軟了。

  姜岑知道。

  她了解他的。

  因此才更加難過。

  她讓身體在猩紅的毛氈隨波逐流，意識卻很清醒。

  窗外的天色在慢慢發亮，姜岑漸漸看著不遠處的薄霧在消失，群山的山尖露出來，只有最高的那一處沒有。

  姜岑有些遺憾。

  南迦巴瓦峰。

  那最高的山是這個姓名。

  他們的民宿正對南迦巴瓦，可是，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山峰上的雲霧散開，見到那久負盛名的日照金山。

  不免想到當地的一句話的。

  南迦巴瓦峰，十人九不遇。

  她想，他們是沒有緣分的。

  那離別之吻過後，姜岑的嗓子過了一個星期才好。她被秦老勸回實驗所，讓她等一等，調她出國。她乖乖聽從，去了另一個組幫幫忙，沒事就在研究所里遛貓逗狗，日子沒有從前那麼忙，卻總覺得丟了什麼。

  那場初雪之後，顧辰延沒有再跟她聯繫。她只能通過新聞知道，他當上了繼承人的位置，在顧家的新聞記者會上，對著鏡頭，他的少年郎一身冷厲，燦若星辰。

  那襯衫下脊骨桀驁，眼睛裡俱是銳氣。他是她世界漫天星辰的延續。

  真好。

  唯獨，在當鏡頭獨采顧辰延的時候，晃過他手腕處，那裡沒有與他身份匹配的手錶，只有一串素色的佛珠的時候，她手裡的鍋蓋突然落在地上。

  他甚至不在身邊，卻又害她損失了一鍋肥牛抱蛋。

  顧辰延，這怎麼賠啊？

  她吃的時候，突然念了一句。然後，穿著圍裙的她臉上是無奈的笑，隨後搖搖頭，雲淡風輕地擦掉了臉頰上的水珠。

  秦老很快就來了，帶著她的調令。她被派出國去留學，為期三年。

  「想好了，這個學制很特殊，你要是決定了，三年，學分不修完是不允許回國的。」

  「好。」她點點頭，拿著文件，辦了手續，在機場登機的時候，甚至都沒有回頭。

  在異國的時候，她的生活單調卻平淡。華人在國外都是低調為主的。她帶著大框眼鏡，養了一隻貓，不參加派對，和人沒什麼交流。

  直到一年後的某天，接到陌生的電話號碼，她幾乎是那一瞬間就知道那電話後面的人是誰。

  猶豫再三之後，她接通電話，聽到那邊聲音沙啞：

  「今天我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