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帶我回家

  「關清越，現在以間諜罪逮捕你，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一切都會成為呈堂證供！」

  「不，我不信，這一定是騙人的，這是騙人的！」

  屏幕上的五個大字在淚眼裡模糊，關清越像是觸摸一束光一樣觸碰頭頂之上的熒幕。

  可是，那一刻，那五個字，她做夢都想見到的字，距離她，是那樣遙遠，那樣觸不可及……

  關清越被拖走了，姜岑手機震動，她收起手機，來不及跟秦老慶祝，走去外面天台，一輛直升機在等著她。

  「走！」

  一個穿著熱帶風情吊帶工裝褲的女生，一頭精緻的大波浪坐在駕駛座上，見到姜岑，把手裡的麥調了調，扔了頭盔過去，戲謔：

  「我的女王殿下，恭候您的駕臨！」

  姜岑的眉梢都是冷意，帶上頭盔，她廢話不多說：「市北醫院！」

  

  「好嘞，坐穩了！」

  女人剛準備動手，突然姜岑皺眉瞧過來：「你是不是忘了？」

  「……哎呀，果然瞞不住你啦，確實有點忘記了。」

  「下來，換位置！」

  白大褂都來不及脫，姜岑帶上護目鏡，從副駕換到駕駛座。那女人安全帶還沒扣上，姜岑的飛機已經離地。

  「哎，你冷靜一點，岑岑！」

  姜岑冷眼瞧著眼前的一串高精密一起表，面不改色地溝通指揮中心。

  請求，收到指令，二話不說，直升機平穩升空後，跟離弦的箭一樣，沖往市北醫院的天台。

  研究院在西南角，市北醫院在東北角，原本四小時的路程，姜岑硬生生用了二十分鐘。

  懸停好飛機，控制權交給副駕，她火速跳下，沖向手術室。

  這一趟，從她接到電話到現在，兩小時。

  手機里有剛發過來的正式文件通知，是秦教授轉發給她的。

  姜岑拿著那份文件，小心翼翼地捧著，走到母親的病房前，一點點地挪，往病房的門前挪。

  病房內，奄奄一息地女人被眾人支扶著坐在那裡，化了淡妝，瘦的形如枯木的小腿下，是那雙簇新的羊皮短靴。

  姜岑看著那樣的母親，看著母親，流著淚，擠出笑臉，把自己手機里的文件放大，放在姜芷面前。她跪下：

  「媽，你看……我成功了！」

  話沒竟，然聲音已經哽咽。姜岑看著行將朽木的模樣，努力微笑，微笑。

  十分鐘前，她接到電話要趕回來，卻在電話里聽到母親的一聲：「你若是放棄了，便不要來見我！」

  所以她留在那裡，所以她完成了評選。

  「好！好啊……這樣……我便沒什麼遺憾了！」

  說一句話喘三口氣。

  「岑岑啊，媽不想住院了。帶媽媽回家吧。」

  姜岑看著對面的母親，眼眶紅了一圈又一圈。

  「好，我們回家，我們回家！」

  她機械地點頭，緊握著母親的手。醫生說母親只剩下最多兩個星期的壽命了。

  姜岑流著淚，如果不是顧辰延趕過來從背後撐著她，她可能早就支撐不住了。

  母親的羊皮短靴上面姜岑隱隱看見劃痕，不知道是什麼劃拉出來的。

  出了醫院，姜岑哭。顧辰延想要安慰，卻被坐在病床上的姜芷叫住了。

  「辰延，你留一下，媽有話跟你說。」

  所有人都出去了，姜岑自己也是。

  顧辰延留下來，看著眼前面容中帶著點清冷的婦女，心中有些隱隱地愧疚。

  只有他才知道的愧疚。

  ……

  顧辰延出來的時候，姜芷在外面等著。

  「走吧，姜姨讓我們回家休息，明天再來接她。」

  「好。」

  姜岑點點頭。吸了吸鼻子，她到底沒忍住問：「我媽跟你說什麼了？」

  顧辰延腳步頓了頓，伸手過來摟她的肩膀，目光卻看向別處：「沒什麼，阿姨讓我以後好好照顧你。今天很累了吧。明天咱們來接阿姨。」

  「恩。好。」

  姜岑揉了揉眉心，她確實有些累了。

  「姜岑。」

  「恩？」

  迷迷糊糊車子停下，姜岑昏昏欲睡，顧辰延突然開口喚她。

  「別擔心，我在。」

  她難受的閉著眼，最終是被顧辰延從車上抱回家的。

  路燈的黃暈下，她揪著抱著她的人的衣領，久久沒有回應。

  第二天下午，姜岑請假，買了一束花來醫院接母親回家。

  她的唇角這會兒已經帶上了笑容。

  要保持樂觀，這些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人生總歸有這一天，不留遺憾，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

  然而當姜岑上樓，卻發現，本該母親住的病房，此刻卻空空如也！

  「我媽呢？」

  姜岑一愣，緊跟著衝去護士站。

  護士小姐一愣，疑惑地翻了翻記錄：「姜女士一大早就辦理出院手續，已經走了啊，您不知道？」

  「誒，您是姜女士的家屬嗎？這裡有封信是給您的！」

  就在姜岑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以為清潔工阿姨走過來，把一個信封遞給了姜岑。

  看著上面的：岑岑（收），姜岑深呼吸一口氣，這覺得自己的內心像是有熱鍋螞蟻在爬！

  「岑岑親啟，見字如面，媽有些人生未盡的事情，如今到了生命的盡頭，總想著去辦一辦。你當上了教授，你的未來，媽媽已經放心。原諒我的自私，可畢竟，人生總歸要為自己而活幾次。吃一頓愛吃的，看一朵花，等一個不歸人。不用找我，好好過自己的一生。我永遠不希望，你會因為我，而受限人生，你是獨立的個體，請成為你自己，寶貝！」

  下面一行寫：「愛你的媽媽！」

  姜岑看著這一連串的事情，只覺得胃酸上涌的厲害。她不知道該哭該笑。直到顧辰延從買早點的地方趕來，看到失魂落魄的小妻子。

  「怎麼了？」

  他把滾熱的豆漿遞到姜岑手裡，撿起那封垂落的信件。

  再回頭，只碰上一雙紅了的眼。

  「阿延，我媽不要我了。」

  那一番話，帶著鼻音，帶著茫然，像是一個驚慌失措的孩子，讓顧辰延心裡一疼，隨後，緊緊地抱住她，吻吻懷裡姑娘的發頂。

  「你還有我，沒事的，姜岑，你還有我！」

  兩人相擁在一起，姜岑的手機這個時候響了。是趙林海。

  「姜芷呢？她怎麼樣了？」

  趙林海焦急地聲音從電話里傳來，帶著焦急，而在沒人處，他的目光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複雜。他昨晚做了個噩夢，夢裡姜芷還是跟從前一樣，對她永遠那樣淡漠，他最害怕她那樣的眼神，他是被驚醒的！

  這會兒趙林海旁邊跟著周影，似乎也面露擔心。

  然而，她這個擔心不是擔心姜芷身體不好，反而是擔心姜芷的身體沒有不好。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反而是成全了她的模樣。

  「滾！」

  電話那頭，姜岑捏著手機，臉上蒙了一層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