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病找救護車

  空氣恢復安靜，只剩下兩人的視線在玻璃里膠著。

  「姜岑……」

  顧辰延的雙眼皮很深，直掃到雲鬢里去，借著鏡子看她，哪怕沒什麼情緒，漸漸仿佛都能從中讀出一段情來。

  姜岑看得心頭顫，不知道是提醒他還是提醒自己：「離婚手續今天還辦嗎？」

  顧辰延果然被轉移注意，看了看手錶：「預約時間過了，只好改天了。」

  「添麻煩了。」她仍舊抱歉。

  「姜岑，我說過，有什麼需要幫忙，你依舊可以來找我！」

  

  姜岑聽這話，心裡苦澀。都要離婚了，她怎麼可能隨時找他？

  她要的從來不是他的關心，而是他的偏愛。

  她從前以為自己擁有過，到頭來卻又發現，那不過是她偷來的。

  她只是一個替身而已！

  想起那個袖扣，想到夏樂那張臉，姜岑突然騰一下站起來，火速與顧辰延拉開距離：

  「今天麻煩你了，接下來我自己處理就好。你回去休息吧。」

  「姜岑！」

  似乎是她生疏的語氣讓他不開心了，他突然叫她的名字。正在這時，顧辰延的手機響了。

  緊跟著一道女聲透過手機，傳到了姜岑的耳朵里。

  「顧總，夏樂小姐被一隻蟑螂嚇著了，吃了救心丸還是直發抖，您能來送她去醫院嗎？」

  顧辰延一聽這話，頓時眉頭一擰。

  「你別亂動，我這就過去！」

  說著，他就拿著衣服要出門。

  姜岑聽到電話里隱隱傳來女生的痛呼，瞧見顧辰延焦急的表情，怎麼會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夏樂。

  一時間心裡又驚又痛！

  在她心裡，顧辰延永遠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什麼時候會這樣失態！

  姜岑攔住他。

  「還是讓她趕緊叫救護車吧！」

  那一瞬間，姜岑察覺到那目光里有打量。隨後顧辰延冷聲開口：

  「姜岑，我一直以為你單純善良，沒想到你也會不分輕重，你不覺得自己過分嗎？」

  「我不分輕重？」

  姜岑一愣，心裡一抖，顧辰延的目光簡直叫她萬念俱灰，只覺得自己此刻連牙齒都在打顫！

  就算她真存了阻攔他去的心思，為了別的女人，他這樣羞辱她這個正牌妻子嗎？

  「我過分？」

  理智在這一刻被踢出腦外，姜岑紅著眼眶，忍不住問：

  「那你呢？你把我送你作生日禮物的袖扣送給夏樂。你就不過分嗎？那袖扣是貼身的東西，你可曾想過置我於何地？」

  顧辰延一愣，旋即反應過來：「夏樂找過你？」

  姜岑這才意識到剛才自己說了什麼。攔住他的手垂下來。她別開臉，不讓他看見自己紅了的眼眶，只把剛才的意見做解釋：

  「你過去再送她去醫院，還不如叫一輛救護車來的方便！心臟病患者的救援時間有黃金4分鐘一說，吃了救心丸，雖然可以緩解，但送急救也是越快越好！」

  而對於一個需要急救的人來說，難道不是叫一輛救護車來得更有效，更快速嗎？

  叫顧辰延有什麼用，他又不是醫生。

  聽她解釋，顧辰延神情終於緩了緩。先是照做打了救護車。

  打完電話後回來看坐在椅子上的人，他想了想，還是上前解釋：

  「袖扣我確實不知道怎麼落在夏樂手裡去了，不是我送給她的。你放心，婚內出軌的事情我不會幹。」

  雖然兩人都要離婚了，不過這樣的保證，終究是讓姜岑心裡好受了一些。她願意相信顧辰延的人品。他不會騙她。只是難免啊，心裡還是冷幾分的。

  終究是知道，他跟夏樂想來在顧辰延生日後有過接觸的。而她作為妻子，卻從不知情。

  但姜岑並不多言，因為顧辰延此刻已經穿上衣服，往外走。

  顯然，他還是擔心，想要去找夏樂。

  本已經抬腳欲走，顧辰延突然轉過身來看看重症病房裡的岳母，又看向她：

  「姜姨一時半會兒不會醒，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吧，你研究心臟領域，或許能幫我看看她的病還有沒有治癒的可能？順便……」

  「順便什麼？」姜岑問。

  顧辰延扯了扯自己的領帶，揉了揉眉心，才繼續：

  「你可以告訴她，我們準備和平離婚的消息嗎？她有重度抑鬱症，由你來說，她可能會好受些。我知道有些過分，但是她是病人，希望你體諒。算我求你，姜岑。」

  手裡吃紅薯留下的油紙袋還沒來得及扔，在這一瞬間，被姜岑握成了一團，堅硬地角折進她的掌心，讓她吃疼。

  「顧辰延，你……」

  姜岑那一刻覺得心疼得厲害。心疼顧辰延，也心疼她自己。

  她不敢置信，自己的丈夫第一次求她，是讓她去幫破壞她婚姻的第三者看病，順便宣布她們是和平離婚！

  夏樂好受了，那她呢？

  他只考慮夏樂會好受，有沒有想過，這樣一來，完全就是把她的自尊放在地上踩！

  果然，愛與不愛，區別是這麼明顯！

  半小時後，姜岑跟著顧辰延來到夏樂所在醫院。

  單人病房裡，她看著夏樂的心臟片子，又看了看夏樂的臉色，只覺得不正常。

  擰眉：「介意解開衣服讓我用聽診器聽一下嗎？」

  顧辰延作為男士離開，病房內就只剩下夏樂和她。

  「沒想到這麼快又見面了，姜岑。」

  病床上的女人形銷骨立，像是繃著一層繃帶的骷髏，說話聲音也很弱。

  姜岑聽完心跳，收起聽診器。

  「你檢查著，覺得如何？」

  女人伸手，虛弱一笑，半點沒有那天在研究所門口的盛氣凌人，有點小心翼翼地試探。

  姜岑瞥見了。

  「你的心臟我看不出問題。」

  「我沒事，真是抱歉了。護工沒腦子，大半夜把辰延叫來，其實我沒什麼事情的。」

  她說著話，手臂上交錯的痕跡就這樣暴露在姜岑面前。

  那傷痕青紫交加，新舊交疊，簡直觸目驚心！

  姜岑愣了一下。

  「這……」

  夏樂笑了笑，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你還不知道吧？想來辰延沒告訴過你，我這些年所嫁非人，那個人他是個酒鬼，一喝醉了就打我，我身上已經快沒有一塊好皮了，這也是我那會兒艷陽天穿長袖的原因。」

  夏樂的話多少故意的成分，姜岑想到了那個袖扣。

  然而，她已經知道袖扣不是顧辰延送的了。因此臉上很平靜。

  夏樂沒得到想要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