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圖個什麼

  「我不懂。」趙小偏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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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懂什麼？」

  「我不懂你們圖個什麼。」花大價錢讓她學畫畫，卻從來沒有想過讓她用畫畫回報什麼。

  這不都跟打水漂似的，有去無回嗎？

  達玉蘭聞言笑了：「父母還能圖什麼？不就圖自己的孩子開開心心、健健康康的。」

  「即使被人說沒出息也無所謂？」

  趙小偏自己都能想到，自己要是學了很多年的畫畫，卻不從事什麼畫畫方面的工作，那麼這裡的人會在背後議論她，甚至議論她的父母幹嘛花這筆冤枉錢，說不定還會戳著他們的脊梁骨笑話不已。

  先不說她自己是怎麼想的，但是作為父母真的能夠接受這有的結果嗎？

  「別人說就由著別人說唄，嘴長別人身上，我們也管不了，反正我和你爸爸是想好了的，也不需要你有什麼大出息，就希望你過得不那麼辛苦就可以。」

  「……那你們可真隨便啊。」趙小偏嘴巴上是這樣說的，心裡卻是有些震撼。

  因為她並不覺得能有多少家長會有這樣的思想覺悟，把子女當做是獨立個體，給與尊重和引導，卻不過多干涉。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才是大多數家長該有的心態，他們家這兩位家長的做法肯定不能被大多數家長所理解，甚至還會覺得他們太過縱容和溺愛孩子。

  說不定還會被別人當做典型事例拿出去到處說，類似於什麼：

  「你們看趙家那誰誰誰，就是被她父母養廢了，學了那麼多年畫畫，屁用都沒有，你還學什麼興趣班？」

  在這個小縣城裡，這樣的事情簡直屢見不鮮。

  「不是隨便，只是你小時候……」

  「小時候的事情就不用說了。」趙小偏就跟踩到尾巴的貓一樣，連聲制止道。

  「嗯，反正我和你爸爸好好想過了。」達玉蘭的神色有一瞬間的黯淡，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你的人生終歸是要靠你自己走完的，說句不太好的話，爸爸媽媽能陪你的時間怕是已經不多了，以後的路你能靠的就是自己。」

  她和趙福康都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特別是趙福康畢竟是大城市來的，當時畢業還包分配，將他分到了這個小縣城工作，這才在這裡扎了根。

  所以趙福康並不迂腐，再加上見過一些市面，所以對趙小偏的培養上自然有些不太一樣。

  他非常鼓勵趙小偏自己做決定，而他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你自己想好了，不後悔就行。」

  不過，趙小偏那個時候還體會不到趙福康的用心，只當他不負責任，再加上趙福康又一直是老幹部式的認真嚴肅樣，她也就更加有了偏見。

  可現在，她似乎有些理解了。

  「……別說這些話，你們都會長命百歲的！」趙小偏連忙開口反駁道。

  「好，長命百歲。」

  趙小偏和達玉蘭說著家常，趙偏偏卻是一時間有些感慨。

  她還記得上次見到父母時的場景，兩人都已經兩鬢斑白，以前張羅一頓飯，一個多小時他們就能做好，現在可能得從大清早就開始準備。

  趙福康和達玉蘭都不再年輕，隨著年齡越來越大，他們的動作越來越遲緩，記憶力也漸漸衰退，今年他們甚至忘記了她的生日，為此，她還哭著責備了兩人，讓他們內疚不已，可她卻忘記了父母為什麼會忘記她的生日？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

  這是趙偏偏在趙小偏這個年紀時，寫作文最常用的一句話，但是現在她卻是痛恨著這句話，因為這句話里飽含著太多太多的無奈。

  「趙小偏。」趙偏偏沒忍住輕聲喚了一句。

  「嗯？」

  「可以幫我給媽媽帶句話嗎？」

  「什麼話？」趙小偏有些好奇。

  「對不起。」

  「可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

  「那是你的，不是我的。」這一年裡，趙偏偏經歷過太多太多不想再去回憶的事情，可是重新回到這個時間點時，她才發現，她欠這個時間點裡的達玉蘭一句最真摯的道歉。

  「哦。」

  趙小偏應了一聲，讓你偏頭去看向達玉蘭道：「媽，對不起。」

  「你剛剛說過了啊，怎麼還在說？」

  「不是我說的。」趙小偏連忙搖頭道。

  達玉蘭被趙小偏這句話給逗樂了：「不是你還是誰啊？這世界上就只有你把我叫媽。」

  「另一個我說的。」趙小偏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達玉蘭似乎早就習慣了趙小偏這樣的說話方式，此時聽到她這樣說，居然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反而非常自然地就接了一句：「那我代表另一個你的媽媽表示——不用道歉，如果她和我一樣，那麼我想不管另一個你做了什麼，她都不會真的介意。」

  「好，我告訴她。」趙小偏點了點頭。

  看著趙小偏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達玉蘭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就這樣任由趙小偏挽著自己的手腕，兩人一起往家走去。

  「我聽到了。」不用趙小偏再轉述，趙偏偏便將這段對話聽得清楚明白。

  想著八年後的達玉蘭那條一瘸一拐的腿，趙偏偏的心裡有一刻忽然有些難過。

  面對這樣的傷害，大概世上也只有父母能夠輕易原諒吧？

  「我只是覺得奇怪。」趙小偏沒有再轉述，而是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什麼奇怪？」

  「你為什麼不給現在的老媽說你的想法和感受呢？」

  趙偏偏聞言不禁一愣：「現在？」

  八年前都沒能說出口的話，現在她還能說出口嗎？好像隨著年齡漸漸增長，她和父母的交流就越來越少，回家就抱著手機和電腦玩，父母叫上兩聲，她還會不耐煩和發脾氣。

  就這樣的狀態，她哪裡和父母聊得起來這樣的話題？

  他們之間最多的交流就是——

  「別玩手機了，吃飯了。」

  「哦。」

  這樣的對話。

  「對啊，你光和我老媽說有什麼用啊，你得給你老媽說去。」趙小偏不知道趙偏偏在想什麼，只是很自然而然地就繼續道。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