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此生不復再相見
2024-08-31 04:56:12
作者: 玄暉
黃興梗著脖子蹬依奴兒,神情是藏不住的尷尬難堪,沒料到自己戰場叱吒風雲,現在竟被一弱女子幾招制服。
「都別過來!」
黃興吼道,於是下屬虎視眈眈盯著依奴兒,團團圍在杜明床前。
「我看她今天敢碰我?」黃興盯著依奴兒。
「手上還有點功夫哈,莫不是後金派來的細作,看那長相,就非我中原人!
你今天敢動我黃興一根寒毛,我定叫要你五馬分屍,千刀萬剮!」
依奴兒眼也不眨看著他:「我和杜參將是同門師兄妹,我定不會害他,你若不信,盡可試我!」
說著,依奴兒放下匕首,而率先走出大帳,成備戰姿態。
黃興活動脖頸,滿心滿眼都是要一雪前恥,事實上,黃興和杜明只是簡單同事關係,被胡人舞姬背叛過的他,尤恨胡人,依奴兒倒霉,被無辜牽連。
交上手後,四周層層看熱鬧的人倒吸一口涼氣,依奴兒瘦弱,卻極富爆發力,動作竟比黃興還要快上半分。
同弱柳扶風的外表同狠厲敏捷的動作形成巨大反差。
這不禁讓曾經打過她主意的若干人暗自慶幸——還好沒惹她。
誰知不出幾十招,依奴兒漏出紕漏,黃興果然抓住機會,左腿踢在她腰側,使的全力。
依奴兒足足在地上拖出二三丈,四周響起一片心疼的噓聲。
黃興此人小心眼,屬於人盡皆知了。
黃興卻反應過來,大為震驚,不為別的,就因為這水放的太明顯了,她明明就是故意的!
依奴兒強撐著爬起來,忍著痛,低聲道:「這下你相信了吧。」
黃興看著周圍大兵的鄙夷神色,意識到自己過分了。
黃興語無倫次:「我……你……」
「怎麼回事?」剛清點完受傷人數的唐灼急忙趕來。
看到如此場景,怒火攻心,大喝一聲。
黃興看出唐灼難得露出怒容,連忙為自己辯解開來。
唐灼沒聽他解釋,伸手去扶地上的女子。
待看清女子容貌,唐灼手卻僵在原地:「是你?」
「就是你殺了曹立成?」
原來依奴兒匆匆忙忙下了戰場,看杜明情況如此糟糕,只來得及卸甲,易容沒卸。
她沒想到唐灼看到了自己。
「是我。」依奴兒覺得是個機會,忙應道。
「還有上次殺了三隻眼的也是我。」
她掃了眼眾人,很滿意眾人面上的驚駭。
「巡撫,進去說。」
依奴兒拉著唐灼進了大帳,唐灼始終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叫他們出去。」依奴兒說的是黃興及其餘人的部將。
唐灼做了個手勢,很快,屋子中只剩他們二人。
「怎麼回事?」唐灼目光炯炯,「你到底是誰?」
依奴兒擠出點點淚珠,顫顫巍巍湊近唐灼:「我是……」
唐灼全部精力都放在她的話上,沒注意依奴兒悄悄立起手掌,穩准狠擊向唐灼後頸,唐灼當場就翻了白眼。
依奴兒小心將他放倒,看門口沒有動靜。
隨後撲到杜明床前,手忙腳亂倒出那粒藥丸。
看著那藥丸,她卻猶豫了,六個月……
如果人生只剩六個月,此後過的每一天,是否都會在提心弔膽中度過?
她強忍住眼淚,抬眸卻發現杜明不知何時已經甦醒,默默看著自己。
他的眼神陰鶩,如同看一個陌生人。
童清呆呆看他,想把有關他一切細節都刻在腦子裡。
杜明沒說話,佩劍啟明卻從手中滑落。
他已抓不住劍。
失去他的恐懼將童清吞沒,她不再猶豫:「杜明,吃藥吧。」
杜明卻只是瞥了眼藥,隨後轉過身子。
「我沒幾天了,別浪費精力在我身上了。」杜明冷聲道。
童清咬破下唇,都沒忍住那一滴搖搖欲墜的淚。
「杜明,吃了這個藥,你還能活半年,可此後,別無他解,你要想清楚……」
杜明強撐著坐起,眼底竟隱約閃著淚花。
「童清,我不是說過,我這輩子都不想再遇見你了嗎?」
他痛苦萬分:「你為什麼還要在我身邊,為什麼還要糾纏我?」
好似晴天霹靂,童清錯愕,塵封的痛苦回憶鮮活浮現眼前。
他想起來了?他都想起來了!
說著杜明咳起來,童清想要碰他,手卻被惡狠狠甩開,杜明冷笑,厭惡的眼神一如從前。
「我寧願死,也不願再承你的恩情。」
依奴兒呆住,正想說什麼,杜明喃喃:「半年是嗎?」一把抓過她手裡的藥,囫圇吞下。
依奴兒大驚,竟下意識想去阻止,杜明當著她的面結結實實咽下。
他沖她微笑:「咽下去了,你可以走了。」
童清手腳冰涼,杜明滿臉的煩厭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可他現在傷的那麼重,自己怎麼放心舍他一人在此?
「你不走是嗎?我走。」杜明說著便要下床,可他腹部的傷口還沒處理,結著可怖的血痂。
「我走!你別動。」
依奴兒手忙腳亂後退,結果不小心踩到昏迷不醒的唐灼,唐灼慘叫一聲,從地上跳起來。
「巡撫!巡撫怎麼回事?」
早就徘徊在門邊的眾人一窩蜂衝進來,結果看到一臉懵的唐灼,泫然欲泣,紅著眼尾的依奴兒,還有滿臉怒容的杜明。
「滾!」杜明抓起枕頭向門口砸去,「都給我滾出去!」
「都出去。」唐灼道。
眾人急忙往外退,結果擠倒了湊上來的黃興,又是幾聲綿長的慘叫。
床上的杜明胸膛劇烈起伏,手死死蜷縮著。
唐灼後頸余痛仍在,他看向依奴兒的神情複雜。
嘖,真狠啊。
「你先回去罷,杜明現在不適合激動。」唐灼委婉道。
依奴兒已經無計可施,只得掀簾離開。
「你也出去。」杜明沒有抬眼,只對唐灼道。
唐灼上前一步:「你到底怎麼了,軍醫!進來給杜參將處理傷口!」
杜明揉了揉眉心,不知是不是藥丸生效,身上的劇痛在逐漸減弱,軍醫處理完傷口,杜明覺得自己可以以儘可能的平靜語氣來說話。
「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心裡很不好受。」
唐灼從未見過杜明眼底的絕望如此真切,是真實的痛苦。
杜明手搭在眼上,可唐灼還是眼尖瞥到兩行清淚,滑入杜明鬢角。
他好像看到鬼敲門般驚駭:「杜明,你哭了?!」
不怪他驚駭,與杜明的初識到現在,足有五年,期間無論是杜明給他下藥、誘他一齊去尋血書、帶著鶯哥兒來見自己。
還是寫信誠邀他歸順信王,樁樁件件,杜明都是運籌帷幄,縝密冷靜的形象。
唐灼一度以為杜明沒有心,是個冷酷到底的人。
所以此時面對杜明的淚水,他感到慌亂甚至是恐懼。
唐灼左腳絆右腳,急忙離開了。
「亂了,都亂了。」
唐灼焦心嘟囔著,被涼風一吹,腦袋清醒些許:「對了,依奴,不是,童清呢?叫她去我大帳里尋我。」
唐灼在房裡來回踱步,強迫自己看了會兒地形圖,分析當前形勢——曹立成死了,現在民兵的首領還有一個比曹立成更棘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