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天災？人禍？

  幸而杜明早有察覺，就地一滾，險險躲過。

  起身，火勢愈加大，翻滾的熱浪幾乎叫他睜不開眼睛。

  「尹賢芳！」

  杜明喚了幾聲，回應他的只有火焰的「噼啪」聲。

  杜明心頭也似火燒。

  胸口蠱蟲躁動明顯，顯然母蠱就在眼前！

  

  杜明細細尋來，終於在火勢最大的裡間，瞥見尹賢芳低垂著的腦袋。

  杜明心頭一震，見尹賢芳垂著頭不省人事模樣，他狠狠給了他幾個巴掌，

  尹賢芳悠悠轉醒，先是驚喜，待他看清眼前之人是杜明之時，狂喜又轉變為驚悚。

  「你！」

  「母蠱呢！」

  杜明吼道，他恨不得頭也不回地走掉，把尹賢芳留在這烤成豬肉串，可他不能！

  杜明扯著尹賢芳領口，勒得他直翻白眼。

  「把母蠱交出來！」

  尹賢芳一愣，頃刻，他明白過來，杜明壓根不是來救他的！

  若是找到了母蠱，杜明會頭也不回地走掉。

  悲涼瞬間湧上尹賢芳心頭。

  「杜明，你救救我！」

  處於生的渴望，尹賢芳急切道。

  「我什麼都能給你，你救救我啊！救救我。」

  手腕被勒得青紫，濃煙嗆得尹賢芳不斷咳嗽，淚糊了滿面。

  杜明理都不理他，只顧在他身上上下摸索著。

  「母蠱被我藏起來了！除了我誰也不知道！你不救我，母蠱就一起被燒死了！」

  尹賢芳叫道。

  杜明聞言手一頓，緩緩抬頭望著他。

  尹賢芳：「沒有母蠱，你也得跟著死！」

  杜明用盡全身力氣給尹賢芳肚子上來了一拳，尹賢芳臉龐瞬間扭曲。

  杜明心像是被石頭擠壓著，沉沉地喘不過氣來。

  「交出來！」杜明赤紅著雙眼，從牙縫裡擠出幾字。

  火焰爬到兩人腳下，貪婪地舔舐著鞋底。

  「你救我，我救你。」尹賢芳急急道。

  「換算得很嗎。」

  杜明抿了抿唇，心中掙扎萬分。

  尹賢芳看出杜明在猶豫，忙用鼓勵神色看著他。

  杜明想活著，他情不自禁朝尹賢芳伸出手。

  可兩人都心知肚明，若尹賢芳若是死在這場看似是偶發的火災中，於董徹是最有利不過的。

  董徹不會落上罵名，更不必絞盡腦汁想著怎麼瞞著眾人耳目弄死他。

  況且人死如燈滅，尹賢芳死在大火中，完全可以說是因作惡多端，走投無路的自焚而亡。

  閹黨會倒台。

  到時候，尹賢芳所做的所有惡行都能被大白於天下。

  想到這，杜明手碰到尹賢芳衣擺，就像炙到烈火，猛地縮回去了。

  杜明往後退了一步，無聲地看著尹賢芳。

  尹賢芳的衣擺已經躥起細小火苗，杜明的臉被火光映得通紅，汗大滴滾落，落在地上發出「滋啦」聲響，空中滿是燒焦東西的嗆人氣味，惡毒地裹住人口鼻。

  二人如同身在煉獄。

  看到杜明眼中的堅決，絕望之下的尹賢芳竟哈哈大笑起來。

  「杜明啊杜明，你夠聰明，也夠有手腕，但是你太忠了，遲早被人利用的得骨頭渣都不剩！」

  「那行！」

  尹賢芳扭動手腕，猛地甩出藏在袖口深處的母蠱，那小木盒直直往烈焰上墜去。

  杜明眼猛地睜大，他拼盡全力想接住木盒，可尹賢芳伸出腳絆了他一跤，杜明猝不及防，一個踉蹌。

  只能眼睜睜看著盒子跌在火焰中，摔開，一條白白胖胖的蟲子黏在通紅的木炭上，眨眼便成了灰燼。

  杜明站住，瞪大雙眼，隨著母蠱的死去，胸膛迸發出撕裂般疼痛，連著四肢好似肢解般，無法移動半步。

  「啊！」杜明大叫，心頭悲憤幾乎將他焚盡。

  尹賢芳見狀哈哈獰笑：「那你就陪我一起死吧！都別活！」

  杜明耳邊仿佛圍著千百萬隻蒼蠅，嗡嗡將他耳膜震破。

  氣血上涌，悲憤加蠱蟲作亂，他臉色死灰，猛地噴出一口黑紅的淤血。

  王俊海在外面優哉游哉等著，都兩刻了，杜明還是沒有出來。

  王俊海抹了把臉，儘量不讓笑意顯露得太明顯。

  錦衣衛千戶閆月面露憂色，他幾次帶人慾闖入火海，都被那一人高的火焰逼退。

  火越來越大了。

  「你說真的？」依奴兒語氣不在堅定，而是帶著些許無措。

  劉行：「蠱蟲就是在尹賢芳手裡！」

  在依奴兒逼迫下，渾身脫得精光，抖著兩條麻杆一樣的瘦腿，雙手環抱赤裸胸前，欲哭無淚道。

  「你現在信了吧！！」

  依奴兒從劉行的神態中意識到，他沒有撒謊。

  依奴兒扭頭見尹賢芳的府邸，原先的水榭高台，此時已是焰火滔天，無數黑灰隨著風漫天飛舞。

  依奴兒：「為什麼早不告訴我？」

  劉行跳起來：「你放屁，老子早就告訴你了，你信……」

  劉行的話被依奴兒遠遠甩在身後。

  宅院燃起熊熊烈火，那洶湧的火勢叫王俊海都為之心驚。

  「撤退撤退！」

  王俊海預備撒丫子跑了，錦衣衛力士隨著他退了一大面。

  「指揮使！」千戶閆月紅了眼，攔住他，急道，「指揮使還沒有出來！快進去救啊！」

  「你要是願意就進去救他啊。」王俊海冷冷道。

  「但願你能分辨出哪個是你的指揮使。」

  王俊海刻意撞了下閆月肩膀，閆月愣愣望著被暗紅色烈焰纏身的宅院，不堪重負地發出吱嘎聲響，暗自紅了眼。

  依奴兒望見那大批撤出的錦衣衛，領頭的卻不是杜明，她心下一驚，杜明，他一定也來了！

  他呢，為何沒有出來？

  正當閆月糾結時，一道纖細身影憑著飛虎爪攀到三樓。

  由於只是堪堪掛在外面，依奴兒抬腳欲踹開門扇，奈何被燒變了形的門扇，紋絲不動。

  依奴兒無法，她鬆開手，蜷縮身子，撞在燃著的門扇上。

  她隨著門扇一齊跌進去。

  「杜明！」

  來不及多想，依奴兒爬起來，高聲叫道。

  火幾乎將整個宅院吞噬，依奴兒眼被熏得直流淚水。

  她聲聲喚著杜明的名字。

  依奴兒臉上沾滿黑灰，她佝僂著腰，攏著金髮。

  好容易鑽到最裡間，她腳踩到什麼軟綿綿的東西。

  依奴兒心一涼，僵硬地低頭。

  只見尹賢芳好似個玩偶娃娃，皮肉都變了顏色，渾濁的眼瞪著虛空。

  臉上頭上的毛髮燃著微小的火焰。

  依奴兒想到母蠱，立馬檢查尹賢芳全身。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