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宮變

  董修眼前時無數光怪陸離的場景，一會兒是母后摸著他的頭說痛不痛；

  一會兒是滿臉是血的許逸哈哈對自己笑著，說狗皇帝，你終於要來陪我了；

  人物的臉扭曲，逐漸轉化為無數沒頭八隻手蜘蛛一樣的人爬滿牆壁，爭先恐後探頭朝他望著。

  董修嗓子眼裡堵滿了痰，頭暈目眩恍若翱翔天際，只是他仍費力轉頭，宮門空蕩蕩，只有涼涼夜風來回穿梭，他想見的人，還沒有來。

  錦衣衛中，燈火通明，三百三十二位杜明選拔出來的精英，挺立地站著，杜明著緋紅飛魚服，手持繡春刀，站在最前面。

  他目光如炬，高聲叫道：「諸位！當今聖上病危，受密令，我諸位隨我立刻前往皇宮，護衛安全！」

  「是,願隨指揮使往!」

  這些人都是杜明精心挑選出來的，不僅武功要強，最重要的，要衷心於自己。

  但當杜明帶著一行人感到宮牆外時，卻無人為他們開門。

  「宮門已關，杜大人請回罷。」

  

  守門的侍衛高聲叫著，他早已受尹賢芳的命令，今夜不管是誰都不許踏入這道宮門！

  杜明默然片刻，高叫：「我乃錦衣衛指揮使杜明，秘密受廠公之命，帶安成郡王董柏義進宮！」

  「董柏義？」

  身後力士低聲交換著疑惑，這隊伍里，並沒有董柏義啊。

  杜明任背後人猜測，只不言不語，緊盯著城牆。

  「讓讓讓讓！」城牆上，正當守門將領遲疑時，太監王喜卻氣喘吁吁跑過來，見杜明一行人被攔在外面，對著守門將領就是一頓臭罵：「廠公秘密令錦衣指揮使杜明杜大人帶安成郡王董柏義入宮，我說他怎麼遲遲不到，原是被你攔下了，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耽誤廠公大事，要你好看！」

  「開門，開門！」將領慌忙喊道，又諂媚地對王喜說了幾句。

  王喜無心聽，只是確保杜明一行人全部入宮，臉上綻放出神采。

  「杜大人！」

  王喜奔下城樓，萬語千言在胸中，只匯成一句：「陛下，快不行了。」

  「幸虧你了。」杜明道。

  「不辛苦，為信王殿下效力，王二怎會覺得辛苦！」王喜仰著臉道。

  「若沒有信王殿下，只怕我現在還是個掃地太監呢。」

  「信王殿下！？」

  身後一行人炸了鍋。

  杜明不慌不忙地轉身。

  掃了眼眾人，眼含熱淚，竟是直接拱手沖眾人跪下！

  「諸位同僚，聖上病危，國家積弱，而尹賢芳竟要把天下交於一個六歲孩童之手！何其可悲，何等可笑！」

  「我杜明忍辱負重，與何宴手下臥薪嘗膽，和尹賢芳虛與委蛇，只待今日，諸位皆是我在錦衣衛的手足兄弟！人中豪傑，待事成，定是榮華富貴，子孫萬代共享天恩。」

  「諸位可願隨我一起，擁護信王殿下入宮！」

  杜明此舉，黑得很，他們已經進了宮，就算不隨杜明去，再怎麼解釋，也不會有人相信。

  眾人兩兩對視一眼，心中溢滿孤注一擲的悲壯之色，齊刷刷跪下，聲音驚天動地：

  「願聽大人差遣！我等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此時，黎明將近，四周卻沒有一絲光彩，黑得怕人。

  「好！」

  杜明起身，令眾人點燃火把。

  他問王喜：「皇后娘娘在何處，可有隨侍陛下？」

  「皇后娘娘被軟禁在慈慶宮多日了。」

  火光映得王喜臉頰異樣的紅，王喜道，「杜大人若想事成，須得皇后娘娘助力！」

  「我這邊領路！」

  沒有多餘的話，留給他們的時間已不多，在王喜的帶領下，他們很快來到慈慶宮。

  守門的人竟有二三十人之多，還全是練家子，見他們來，全都不聲不響地站起來。

  杜明冷嗤。

  吳漪在宮中流著淚，忽聽門外刀兵相撞，響成一片，甚是怕人。

  很快又歸於平靜，她狐疑地側耳傾聽，只聽門「吱嘎」一聲開了。

  她心下惶惶，抬頭，來人確是錦衣衛指揮使杜明！

  他神色肅穆，走到吳漪面前，居高臨下望著她，忽而一撩衣擺，跪下抱拳。

  「皇后娘娘的信，信王殿下已知曉，特派下官，來迎接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請！」

  吳漪緊緊盯著他，萬萬沒想到，杜明竟是信王的人！

  「你是信王的人？」

  「是！」

  「你救過我，我相信你。」

  吳漪盯著他良久，道。

  她強撐著起身，一開門，發現原先開售她的人全都手抱頭，蹲得老老實實，幾百人目光登時匯聚到她身上，吳漪嚇得腿軟，杜明低頭，手扶住她胳膊，輕聲道：「皇后娘娘不必害怕，這些都是錦衣衛中的忠勇之士，特為您掃除障礙。」

  「陛下在乾清宮中等您，您快去罷。」

  「等等！」

  吳漪道。

  「怎麼？」

  「我要打扮一番，我不能，」吳漪抬起一張慘白白的臉，「如此去見陛下！」

  乾清宮前，還被蒙在鼓裡一無所知的尹賢芳，忽見薄霧晨曦中，走出一個大方美麗的女子。

  她國色天香，打扮得雍容華貴，正是皇后吳漪！

  尹賢芳先是怔愣，隨後環顧左右，勃然大怒：「誰讓她出來的！」

  吳漪不理他，徑直就往乾清宮中走，

  「攔住她！」

  正當一個宮人手觸及吳漪衣擺時，一柄劍自遠處旋轉拋來，竟是將那人手腕平整切開。

  那人慘叫著，倒地滾著，血淌了一地。

  尹賢芳嘴角抽搐：「是誰？誰在哪？」

  杜明緩緩走出，那張常掛著笑意的小白臉，此刻依舊掛著熟悉的笑容，只是多了幾分嘲諷。

  「乾爹，兒子這廂，有禮了。」

  尹賢芳死死瞧著他，忽而發瘋般大笑：「好啊，好啊，我還不知道，我養了個狼崽子出來啊！」

  「杜明，你小子行！」

  杜明淺笑，吳漪見杜明來了，心中稍安。

  杜明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乾爹何處出言，兒子只是聽從皇后娘娘詔令，幫她來隨侍陛下。」

  「兒子何錯之有？」

  尹賢芳看見杜明身後站著密密麻麻的錦衣衛力士，心頭稍慌。

  「罷了！」尹賢芳緩聲道，「讓皇后進去。」

  尹賢芳鷹一般的眼盯著杜明，他的人都去宮外迎接董柏義了，待他執掌的禁衛軍回來，他不把這狼心狗肺的杜明剁碎了餵狗，都不姓尹！

  吳漪剛要推開門，一人慌慌張張跑回來，在尹賢芳耳邊道。

  「廠公，廠公不好了！董柏義根本沒來，我們的人都被英國公張國維控制了！」

  「什麼?」尹賢芳高聲叫道。

  他隱隱感到事情失控的趨向。

  「你確定？」尹賢芳不死心。

  「不錯，是掌管宮中禁衛的英國公，誰不認識啊。」

  此時，吳漪已來到董修床前，她見到夫君形銷骨立的模樣，不禁跪倒垂淚。

  「皇上。」她哀聲叫道，「你睜眼瞧瞧我，是我，是吳漪來了。」

  董修吊著最後一絲神志，發出一絲輕嘆。

  「是你……」他欲要伸出手來，卻半分動彈不得，只臉上浮現滿足的微笑。

  「你又來騙朕了。」

  董修喃喃道。

  他從嗓子眼裡擠出一絲嘆謂：「朕，對，不住你。」

  吳漪眼中盈滿淚水，她握住董修乾瘦的手，動情道：「皇上何出此言！妾身跟著皇上，無怨無悔！」

  似是感受到她的溫暖，董修眼稍微睜大了些，一滴渾濁的淚，自眼角滑落。

  「你來了，你不怨朕，你還是來了！」

  「陛下，」吳漪卻知此時不是傷心的時候，連忙問，「尹賢芳說要從民間抱養個孩童，過繼到我的名下，此事，可為真？」

  「不錯，朕，沒有子嗣。」董修緩緩道。

  「陛下有弟弟！信王董徹，才是最佳的皇位人選！」吳漪毫不猶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