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往事繼今時
2024-08-31 04:53:50
作者: 玄暉
杜明縱身跳下高台,奔到依奴兒身前,又小心翼翼停下腳步,他對女子變化莫測的心思一籌莫展,依奴兒尤甚。
杜明問:「你怎,你怎麼看著不高興,風沙迷了眼睛了嗎?」
依奴兒不說話。
杜明望姚莊,姚莊只會奸笑著看看他,再瞥瞥依奴兒。
杜明又猜了幾句,都不是。
「你是不是,你是後悔了,不想和我做搭檔了?看見我又把欒薄傷了,因此難過了。」杜明想破腦袋,憋出這麼一句。
依奴兒要被他氣死了:「你說什麼蠢話啊!」
「……我為你高興,但是杜明,你以後能不能不叫人這麼擔心啊。」
杜明喉頭一哽,不知為何,這兩句話叫別人來說,他定是敷衍了事,說不定還有有點被人指手畫腳的不爽,但聽依奴兒這麼說,他心裡還有點高興,並且立刻就在臉上表現出來了。
「對不起,是我的錯。」他誠懇道歉,「我……」
「還對不起,你知道人家姑娘剛才擔心成什麼樣嗎,要不是我攔著,就衝上去了,還以一打二,你咋不上天呢?」
姚莊連珠炮般攻擊向杜明,平日裡,都是只有杜明罵他蠢的份,今天他可算沾著依奴兒的光,揚眉吐氣了一把。
杜明瞥了眼姚莊,恨不得徒手把他捏死。
「沒事的,杜明,你平安就好。」依奴兒望著他道。
「嗯。」杜明連忙點頭,攬住姚莊肩頭,打哈哈道,「吃飯去啊,我想吃芹菜餡的餃子。」
姚莊白他一眼,嘟囔道:「話都不會說了,你不是最討厭……」
剩下的話,因為被杜明捂住嘴加瞪眼威脅,而無疾而終。
姚莊轉身問依奴兒:「走啊,一起去吃飯啊。」
依奴兒望著杜明的背影,心情黯淡。
想來是自己囉嗦惹他煩了,也是,他本不願意要什麼搭檔,都是自己上杆子……
但姚莊還在炯炯瞧著自己,依奴兒強顏歡笑:「……不了,你們去吃罷。」
待到只剩杜明和姚莊兩人時,姚莊拿筷子敲了敲杜明的飯碗:「作甚!說了來吃點好的慶祝,你倒是吃啊,真不知道你一天天都在想些什麼,人家童清是大美人!武功又高,你把人……」
「行了!閉上你的嘴,」杜明異常煩躁。
姚莊用嘴型無聲地罵著他。
「我也不不知道我怎麼了,大壯!」一旦有求於他,杜明立馬換了副嘴臉,「你說,我杜明長這麼大怕過什麼。」
「怕蛇,怕有人給你灌酒,因為你喝醉了會耍酒瘋,怕……」
杜明:「……別說這些,真的,方才那個童清看我的時候,我不知道怎麼了,感覺整張臉都燒著了,我根本不敢看她,還有方才台上看見她那樣看我,我心裡可難受了。」
「真的?」
「真的!」
姚莊把胳膊放在桌子上,神情嚴肅:「你說說,你還有什麼感覺?」
「就,在沒啥了,有點捨不得她,哎,」杜明夾了筷子熏雞,「這個挺好吃的,待會可以打包帶給她,也不知道她中午去哪吃,別叫那些黑心館子給……」
姚莊二話不說,按住杜明包裹熏雞的手:「別!兄弟,你放心吃,我買了兩隻。」
姚莊不僅給依奴兒吃的,生活用品,換洗衣物也拜託柳如煙給她置辦齊了。
依奴兒還不好意思,連聲道謝。
姚莊意味深長望著她:「不,是我要謝謝你。」
姚莊鄭重拿出那隻熏雞,特意強調是杜明拜託自己來照顧她的。
出門後,姚莊想起來方才提到杜明時依奴兒面上一閃而過的羞怯,心中萬分激動,對著空氣拍了拍胸脯。
太不容易了,自己兄弟這麼多年,桃花滾滾,他卻一點不羨慕,因為杜明就是個木頭。
對破破爛爛的武功典籍的興趣都比對女孩子的興趣大。
感謝童清大美女啊!叫杜明這個老鐵樹,終於要開!花!啦!
敲門聲卻在此時恰如其分地響起,飛速打散那些幸福的夢境,依奴兒神志悠悠回還,她卻沒有睜眼,如果可以,她倒願意活在夢裡,一輩子。
「姑娘,您該起了。」侍女在門外叫道。
今天晚上要接客,依奴兒木然望著鏡子裡的自己,宛若木偶,任人擺弄。
「好好給打扮著啊,」桑媽激動得轉圈圈,她又在依奴兒耳邊反覆叮囑。
「今天可是廠公的宴,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你要身價倍翻了!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福氣!就跳個舞,陪上一晚,大把大把銀子就到手啦!」
依奴兒笑笑。
我是個妓,她對自己說,我早就是個妓了。
尹賢芳這個宴,有一半是給杜明辦得,杜明接任錦衣指揮使來,對他可謂百依百順,辦事自豪不比何宴差,態度卻比何宴更親熱,一口一個乾爹叫得勤。
說句真心話,手下能人不多的尹賢芳,對他很滿意。
杜明在宴上,被尹賢芳安排的侍女灌著喝了一杯又一杯,臉綠的跟個苦瓜一般,眼見尹賢芳笑著睨他,他又強撐著灌下一杯。
他起身,身子稍稍搖晃一下:「祝乾爹福壽永昌,財運綿長!」
尹賢芳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眼裡透出點笑意,算是回應。
坐下,頭暈目眩到想吐的杜明,深刻理解以及思考了一下,何宴為什麼這麼變態?攤上尹賢芳這種頂頭上司,想不變態都難啊!
尹賢芳,不愧為大明首重禍害。
宴過半,杜明已經假借上茅房出去吐了好幾回,抱著捨命陪小人的悲壯想法,他又回到宴會上。
尹賢芳笑著睨他一眼:「哎呀,喝了那麼多酒,胃要受不了的,管不住自己的嘴,以後要受罪的!」
杜明面上笑嘻嘻,心裡直罵娘。
「來,乾爹給你看個好東西。」
說罷,絲竹聲響,杜明只見眾女擁簇著一位黑紗蒙面的女子,緩緩走進來。
薄薄面紗,不經意被眾人帶起的風吹起,又很快落下。
只給你驚鴻一瞥的時間,和無盡的遐想。
杜明卻緩緩放下酒杯,死死盯著她,只見眾女如花瓣散開,落到各桌前,依奴兒則搖曳著長裙,走到自己面前。
二人對視,她神情淡漠,好像二人從來都不認識一般。
杜明籠在衣袖裡的手瞬時縮緊。
接著依奴兒跪下,淺淺挽起一截袖子,露出凝脂般的手腕,給杜明酌了杯清酒。
「請用。」依奴兒低頭恭聲道。
杜明瞧她良久,最後一咧嘴,將酒一飲而盡。
「倒酒。」沒待依奴兒動作,杜明先啞聲道。
依奴兒一愣,他不善飲酒,這眾場合怎麼能多喝?
她正欲說什麼,卻撞進杜明眼底的一片複雜神情。
依奴兒頓時想到,他是覺得自己丟人了罷。也是,風頭無雙的他,卻對一個妓子表露真心,結果還叫自己給拒絕了,他現在看自己,應該是只厭惡才對。
想看一個討厭又抹不掉的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