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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琵琶曲

2024-08-31 04:47:43 作者: 玄暉

  鶯哥兒匆忙咽了半塊饅頭,又喝了幾口粥,便放下碗。

  「怎麼吃得如此急?」

  「依彩姑娘要五條帕子,我得加緊繡出來。」鶯哥兒隨口答道,卻發現那邊洗碗水聲停了,她望去,只見許易之面容苦澀,他說:「鶯哥兒,委屈你了。我現在不便外出,竟讓你一個姑娘家拋頭露面,來養活我的家人,我……」

  他竟擦了擦手,沖她拱手鞠躬,行了一個無比莊重的禮,鶯哥兒本不覺有什麼,叫他這麼一說,心底的苦澀冒著泡翻上來。

  「我沒事,」她搓了搓眼睛,岔開話題,「拜訪怎樣?」

  問到這個青年不作聲了,只顧悶頭搓那幾隻碗,半晌淡淡答道,「還能怎樣,都是些虛情假意、趨炎附勢之徒罷了。父親得勢時,便親熱如兄弟,真出了事,便唯恐避之不及。」

  

  「不是,那個姓王官員,叫……叫什麼來著,不是與你家來往甚密嗎?」

  「呵,」許易之冷笑一聲,將碗擱在架子上,邊擦手邊道,「父親入獄第一天,他便給尹賢芳寫了信,聽說現在已經做到吏部侍郎了。」

  「鶯哥兒,鶯哥兒。」女人淒涼的叫聲由遠及近傳來,一面色蠟黃、骨瘦如柴的女人衝進來,望著鶯哥兒,還未說話,淚便已流了滿臉,「他怎麼樣了?我昨夜做夢,夢見他……」女人哽咽著,說不下去。

  「夫人別急,且坐下,」鶯哥兒將她扶到椅子上,溫聲道:「還沒有,那人口風太嚴,依奴兒沒問出什麼。」

  「那詔獄是什麼地方,進去的人哪個得好了,那錦衣指揮使何宴更是……」女人說不下去了,淚如珠子灑落。

  許易之攙扶著女人走了,鶯哥兒心頭似壓了千斤重,連呼吸都困難,她打開窗子準備透透氣,卻見一女子裊裊娜娜走來,斗篷下幾抹金髮散落,不是依奴兒還有誰?

  鶯哥兒連忙將她迎進屋,驚喜道:「姐姐怎麼來了?」

  依奴兒坐下,笑道:「來給你這丫頭送錢了。」

  三天後,風和日麗,鶯哥兒掀開車簾,緩緩走下馬車,站定,身邊七位女子皆是懷抱琵琶,青紗遮面,有些一個教坊出來的姑娘,彼此竊竊私語。

  跟著下人走進別苑,是秋季,楓葉火紅,秋花爭艷、怪石嶙峋、曲水靜流,好不幽美愜意。

  不過是別苑,其氣派已遠勝一般的官員府邸,鶯哥兒也進過富貴人家,只是見了眼前的,再明白自己曾經以為的大富大貴。高不可攀的人家,也不過爾爾。

  鶯哥兒忽然就意識到問題的嚴峻性。

  三日前,依奴兒特意找到她,說她新認識了個公子哥,就喜歡把美人聚在一起,彈琵琶給他聽,說人多,鶯哥兒便來個濫竽充數,坐著賺錢。

  當時為沒錢急昏了頭,現在被這秋風一掃,鶯哥兒是徹底清醒了,並且立即就想開溜,開玩笑,這公子哥定是在金銀堆里玩大的,什麼好曲兒沒聽過。

  說不定他會直接將她趕出來,再大加嘲弄,鶯哥兒想像著,腳步越走越慢,後面的女子見她磨磨唧唧,還輕輕推了她一下。

  進了內廳,寬敞明亮,中間並八把椅子,各女子落座,鶯哥兒低著頭,抓著琵琶的手因出汗粘糊糊的,忽然,一雙黑鍛皂靴映入眼帘,鶯哥兒心頭微顫,她沒敢抬頭。

  「開始吧。」那人聲音清朗,還帶著點笑意。

  「這聲音,有點耳熟啊。」鶯哥兒心中納罕,她抬頭悄悄掃了一眼,卻沒了那人蹤影,想來是進了內室。

  第一首是《塞上曲》,是昭君出塞後,夢回故國,不禁腸斷淚落的故事。

  曲子哀怨悲切,鶯哥兒跟依奴兒學的第一首曲子就是它,勉強能跟得上,曲罷,鶯哥兒舒了一口氣。

  何宴斜倚在內室的軟塌上,且處於一個很刁鑽的角度,即他能清楚地看見鶯哥兒,她卻一無所知。

  見小姑娘攏著琵琶,神色凝肅,一曲終了,她眼中方流出些歡快的神情,可能以為沒什麼人關注,她抬手摸了摸流蘇,似是驚訝於其柔軟,又放在手裡輕輕搓著。

  太可愛了,何宴滿心只有一個想法。

  「再彈個《十面埋伏》吧。」何宴沖身邊人道,見小姑娘眉頭緊鎖,不禁咧嘴笑了。

  讓一個只有兩把刷子多一把都沒有的鶯哥兒彈這個,說強人所難都是好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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