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為了我,不值得
2024-08-31 04:44:21
作者: 墨染成書
梁宸沒有說話,沉默地與她對視,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少帝發如此大的火。在他記憶中,自第一次見面以來至今,少帝永遠是波瀾不驚,溫潤平和的模樣。
她臉上如此明顯的怒意,梁宸從未看到過。這樣的她才有了些許人間煙火的氣息,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她的特殊是為了一個凡人,而不是他。
灼華抬手一揮,偏殿中就只剩下了她與梁宸兩人。
「這事是誰受意的?」灼華平靜地問道。
「少帝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何必再問臣。」灼華既然只留下他們二人,就是心中已有定論。廢除修為這方法單靠蕭初安一人無法完成,但她心中竟然就認定了他是受意者,真的太偏愛蕭初安了。
灼華聽出了梁宸的弦外之意,解釋道:「為除魔氣廢除修為的法子乃醫修內部流傳之法,非醫修者知道此事的僅是宗門掌權者。梁宸,並非我對你有偏見,我從未教過初安關於這方面的學識。」
梁宸心中有些難受,自己跟隨在灼華身後幾百年,蕭初安與她相處的時間不過人間短短几年,可灼華心中對於蕭初安的偏愛和信任,是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
「如果臣不這樣做,少帝是不是還要取自己的心頭血?」梁宸聲音低沉,徑直看向灼華,下一瞬,直接拱手雙膝跪地,「臣懇請少帝以仙界為重,莫要為了一個凡人再傷害自己的神魂。如若您再取一滴心頭血,將來渡劫時就更加危險。」
其實梁宸不明白,一直冷靜理智的少帝,怎麼會為了一個凡人將自己的安危和仙界棄之不顧。在他看來,灼華這樣的犧牲根本不值得。
灼華明白梁宸的擔憂,她伸手將梁宸扶起,開口回應道:「隱藍,我知曉你的擔憂。但我現在不僅是少帝,同時也是蕭初安的師父,凌雲宗宗主。這都是我身上需要承擔的責任,他們之間並無高低之分。」
灼華走到窗戶旁,看著花園中高大枯樹旁幼小的枝芽,腦海中想到的是初見初安的模樣,蹲在柴火堆前灰撲撲的少年,「少一滴心頭血,我只是在渡劫時少了些保護。但對於初安不同,這一滴血能還給他一個未來。初安在修仙一途上還能走很遠,我作為他師父,不能眼睜睜看他就此沒落。」
「真的值得嗎?」在他心中一直覺得,這場凡間歷劫不過是一場夢罷了。無論夢中如何美好,始終有夢醒的那一日,夢醒之後,這一切都不復存在。
灼華緩緩轉過身,眼眸中是異常的堅定,「值得。」
她和他是太不一樣的人,仿佛生存在兩個不同的維度,以前是,現在更是。在仙界異常清冷的少帝,如今在凡間多了些許溫情,只是她的改變從來不是因為他。
蕭初安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坐在師父寢宮前廳木榻上。剛才刺骨銘心的痛仿佛一切都是幻覺。剛才師父如同從天而降的天神般,再次救了他。他腦海中不斷回憶著師父綠霧中的模樣,嘴角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勾起,仿佛星辰落入了眼眸中,在閃閃發光。
灼華去找初安時,看到少年坐在木榻上一動不動。因太過疼痛,初安墨發仍被汗水染得有些潮濕,髮絲貼著白皙如玉的側臉,嘴角微微勾起,倒像是清水出荷,畫中仙人,卻比以往的他多了幾分羸弱。
「如若為師再來遲些,你的識海就保不住了,你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功虧一簣。」即使知道初安的苦心,但灼華心中依舊有些生氣,氣初安隨意把自己置於危險之地。
聽到灼華清冷的語氣,蕭初安知道師父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他起身低頭站在灼華面前,這模樣與司命的狸奴犯錯的樣子一模一樣。
灼華沒有出聲,等待著自己這徒弟的解釋。過了好一會兒,蕭初安伸手扯了扯灼華的袖子,看向她的眼眸濕漉漉的模樣,柔聲回應道:「初安不想讓師父再挖心頭血,為了我,不值得。」
這幅委屈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灼華正故意欺負自己徒弟。
灼華輕嘆了一口氣,又是與梁宸一模一樣的想法,她似乎該反思是不是自己日常教導徒弟出了問題。
「初安,我是你的師父,永遠都是。師父沒有如此弱小,不會因為少了一滴心頭血而影響我該走的路。你作為我的徒弟,我不可能看你就這樣止步於此。初安,你的路還很長。」說完,灼華還未等初安反駁,將剛才捏好的昏睡安神訣甩了出去。摧毀魔根時間緊迫,她來不及開導初安太多,只能先將他弄暈。
灼華剛把初安在床上安頓好,窗外便下起了雨,凌雲峰作為凌雲宗最高峰,烏雲密集就在不遠處,電閃雷鳴,天幕壓抑。
按照禁書上所說,她要以魂體的形態,用心頭血為引,進入初安靈府將魔根拔除。但對於修仙之人來說,進入他人的靈府,就相當於把命交給了對方。如若對方不喜,可在靈府中任意折磨入侵魂體,甚至是徑直絞碎。
灼華將青龍劍縮小,毫不猶豫的刺向自己的胸口。這次比上次更疼了些,灼華忍不住倒吸一口氣,臉上直接沒了血色。隨著她低吟的咒語,第二滴墨汁般的心頭血被引出,香氣四溢。
她咬著自己的下唇,雙手反轉結印,將心頭血用泛著白光的靈力包裹,化成一個燈籠模樣。灼華剛想向前走一步,卻因牽扯到傷口,使得她跌落在地。
在修仙界中,境界越高越穩定。而已經是大乘期的灼華在失去這第二滴心頭血後,感到了自己的修為退步到大乘期的邊緣搖搖欲墜,體內的靈力也有一瞬失去了控制。蒼白著臉的灼華,隨即閉目盤膝凝神,壓制體內不受控制的靈力。
梁宸安靜地站在寢殿門外,嗅著愈發濃郁的香氣,蝶翼般的睫毛隨著眼眸低垂著,誇大的衣袖掩蓋住了緊握得泛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