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進宮 （二）

  「明君？你倒是敢說。」原帝冷哼一句，靠在了桌上。

  溫邵棠沒有抬頭，只是說道：「草民心中所想的確如此。」

  室內的氣氛卻是緩和下來了，外邊候著的人都不禁互相對視一眼，紛紛猜想原帝先是暴怒而後又大笑是為哪般。

  「溫邵棠，你倒是說說，你發展海商是要做什麼？」

  「回皇上，自然是為了財。」

  原帝伸手指了指，說道：「可你已經是溫氏的家主了，應該不會缺銀子才是。海商風險如此之大，值得你冒這麼大的風險嗎？」

  「皇上，沒有一個商人會嫌自己的銀子多，任何事都有風險，只是看自己如何掌控罷了。」

  事物都有雙面性，只是看自己如何抉擇。

  可這番話卻是給了原帝當頭一棒，他再度坐回了位上，細細思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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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人會沒有欲望，也同樣，當一個人有的東西足夠多的時候，他會認為自己得到的已經滿足了嗎？

  自然不會，他只會思索，自己究竟是什麼還沒有的。

  而自己沒有的，就越要得到。

  原帝心底越是思索，冷意便越發厚重。

  在他的大臣裡面，兒子裡面，甚至後宮裡面，有多少人是已經安於現狀？

  又或是有誰，在背地裡一直盯著他的皇位？

  他想不出來，也不敢細想。

  「你年紀不大，魄力倒是大。」

  溫邵棠稍稍鬆了口氣，說道：「家父在世時，常常對草民訓誡，人生在世，機會成千上萬，稍縱即逝，一旦出現了就要牢牢捉住，免得徒傷悲。」

  原帝又想到之前自己那要干一番供後人敬仰的壯舉，卻又硬生生強行擱置的憋屈，越發覺得蕭旻淵說的話是對的。

  之後總不能讓一個商戶踩在自己的頭上吧？

  司天監那群吃乾飯的，白白妨礙了他，到如今研究成什麼樣了，連個影都沒有。

  「溫邵棠，那你告訴朕，如今你那行船可有規劃？」

  「皇上，草民此次行船，雖有大致的路線圖，但畢竟是百十年前的，也不敢確信。如今也不過是草民的一番試探，平安無事倒還好，若是發生了意外，也只能另尋他法。」

  意思他也是一知半解，具體情形也不知，就別往這問了。

  「哦？萬一行船發生意外，你那些人豈不是白死了？」

  「皇上，傷亡在所難免，但草民曾應允過，哪位夥計出事了，會給他家中一筆撫恤金，也會贍養他家中的老小，直至他的後代成年為止。」

  「萬一他家中只剩婦人，並無男丁呢？」

  「那草民便會替他贍養高堂，遺孀若不願守寡，也可為她說親，若願意留在家中，也會一起接濟。夥計在前方拿命淌路，草民也得掃除他們的後顧之憂。」

  原帝張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怨不得人家的生意做的這般大，人家的夥計都用命去拼，比不了，根本比不了。

  「你倒是良善之人，同朕見過的商人不太一樣。」

  溫邵棠心裡發笑，除了阿慈，居然也會有人說自己是良善之人？

  「家父曾說過，行止端正，勿以極惡之心對待他人，勿以極善之心揣測他人，草民不敢忘卻。」

  「你不怕朕，在你今次行船結束後，治你個通敵叛國之罪？」

  「草民只是與他國交易，並不泄露國內機密，當然，草民也觸及不到。若皇上要查，草民也沒有做過，證據定會還草民一個清白。」

  不得不說，溫邵棠的確捏住了原帝的死穴，他自詡治理天下公正，若為一些利益為難一個商戶，的確是昏君所為。

  他想了想，問道：「聽聞你已娶妻？」

  溫邵棠眸光一閃，還是回道：「是的，草民與內人青梅竹馬，感情深厚。」

  「那既是如此，若朕保你今後的生意財源廣進，但條件是讓你夫人進宮，你可願意？」

  溫邵棠一驚，急忙再度跪下，說道：「回皇上，草民不願。」

  「哦？為何不願？你方才說過，不會有一個商人會嫌銀子多，那朕已經給你這個契機，為何不抓住它？」

  溫邵棠堅定的說道：「草民要賺的銀子，是憑藉自己的努力，而不是要依靠家人的犧牲。雲州的習俗，好男不娶二女，草民已與內人許下海誓山盟，斷不會更改，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原帝就這麼看著他行了大禮，在自己面前跪下磕了頭，卻遲遲不起身，似是在等自己的指令。

  他恍惚想起，自己還是皇子的時候，也曾許過沈青鸞海誓山盟，也曾是她眼裡英明的夫君，那時的自己是多麼的快活？

  可是，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是他憑藉著元後母家的兵力，贏了奪嫡，登基稱帝。

  後宮凋零，他陸陸續續納了不少人進宮，有些荒廢了朝政，元後會成天苦口婆心勸說自己要收心，可他嫌煩，乾脆也不去她宮中了。

  再後來，他與繼後打的火熱，漸漸與元後離了心，更是導致了元後母家戰死沙場，害得她撒手人寰。

  如今有個年輕人在他面前說與妻子許下海誓山盟，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那個尚未變得冷漠的自己。

  「起身吧，朕只是給你開個玩笑。」

  溫邵棠直起身，說道：「謝皇上，草民與內人，自小一起長大，性命相連，絕不會以對方作為籌碼，換取自身的富貴。」

  原帝有些感慨，「溫邵棠，你倒是英勇，居然不會畏懼朕。也罷，朕對你妻子無意，不必擔憂。」

  再者，他召溫邵棠進宮可不是為了要得到人家的妻子，傳出去像什麼話？

  「溫邵棠，朕交一個秘密任務給你。」

  這不像是什麼好事情。

  溫邵棠恭謹出聲：「但請皇上吩咐。」

  原帝招招手，「你附耳過來。」

  溫邵棠聞言走到他身邊，彎下身子仔細聽著原帝口中的任務，心裡不住的冷笑。

  不就是要他趁機打探歷國的一些情況麼？弄得這般神秘做什麼？

  待原帝說完，溫邵棠鄭重應道：「是，皇上，草民定當竭盡全力，不辜負您的期望。」

  他自然會讓夥計小心打探，只是到時要匯報什麼，就是他說了算了。

  原帝十分滿意，「你若辦得好，朕的賞賜少不了你的，到時你溫氏，還有沙海幫，朕都給照拂一二，行了，跪安吧。」

  這個溫邵棠，不簡單，若是召為己用，也不失一個好法子。

  只是這人還是得再觀察觀察。

  溫邵棠退了幾步，行了告退禮，才暗自鬆了口氣又跟著江海安排的太監離去。

  幸好，此次進宮，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