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詭譎雲涌(三)
2024-08-31 03:51:35
作者: 蕎麥
溫邵棠抬頭,卻見溫小山在後方悄悄給他打手勢,他面容一沉,而且輕聲說道:「阿慈,我去趟書房。」
付謹慈誤以為是方才的信導致他要改變計劃,也不想耽誤他,回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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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邵棠帶著溫小山急匆匆趕往書房,「他什麼時候來的?」
溫小山低聲回道:「也就一刻鐘前,小的剛將他帶進府就收到董知府差人送來的信。」
能促使太子殿下親自前來,一定是有什麼大事,可是為何上次寫信來他沒有說呢?
推開房門,溫邵棠大步邁進房中,見到的卻是兩個身著黑衣、面相普通的漢子,可他卻不疑惑,只是問道:「你怎麼自己跑過來了?之前寫信怎麼沒聽你說?」
其餘一人對他行了禮,而後退至幾步,將談事的空間留給了他們。
蕭旻淵並未摘下面具,回道:「有件舊案,底下的人剛查到眉目,想著親自去查一趟。之前老四不是請旨出京了麼?我便故意犯了個小錯,然後皇上罰我禁足半年。」
他和蕭煥對於當今聖上的稱呼,溫邵棠已經習慣了,只是嘴角微抽問道:「之前不是最長只罰你三個月麼?這次怎麼罰半年了?」
蕭旻淵說道:「我只不過故意讓她的一些眼線見到我去寺廟為我小舅上香,果不其然,當晚一道聖旨就下來了,我準備妥當就跑了出來。」
他口中的「她」,是當今皇后,卻只是繼後,自己這個元後所出的太子成為他們的眼中釘許久了。
而他母后的母家,是戰功顯赫的武將世家,皇帝安定朝堂後,卻是毫不猶豫的釋了兵權,最後更是在一場戰爭中將他們派去征戰,府中無一人生還,他的小舅尚未娶妻,至此斷了後。
元後得知此事,大病了一場,竭盡全力為自己的兒子安排好後路,沒過多久就撒手人寰,留蕭旻淵和蕭煥互相依靠。
這滿宮的紅牆綠瓦,卻像是處處容納不下兩個孩子。
而他這次出門,便是有關他外祖一家當年在戰場犧牲的內幕,事關重大,他不敢大意,只有親自確認才放心。
而半年的禁足,足夠了。
溫邵棠拍拍他肩膀,安慰道:「過去的事情,先不要傷懷,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蕭旻淵點頭應道:「所以我親自來,不僅僅是找你的緣故,我還要去查線索。」
提起此事,溫邵棠說道:「我倒是疑惑,怎麼海商一事就此擱置下來了?」
蕭旻淵冷笑:「皇上前段時日心緒不寧,夜晚更是常常夢魘,召來司天監的人一問,卻說是皇上的命格與水相衝,提議先暫停此事。果然一旦下令後,他的身子有所好轉,便不敢輕易妄動了。」
如此溫邵棠便明白了,從皇上下令到傳遞到地方終究是有延遲,所以他也是如今才從董大人那得知消息。
這已經算是快的了,估計密令都是啟用八百里加急。
「你阿爹當真是草率,若是我,便會逼問司天監,如何才能改善此事,否則樣樣都需退步,還能做成什麼事?」
蕭旻淵也不在乎他擠兌,說道:「迷魂湯喝多了,不就是這樣?」
玩笑開夠了,溫邵棠又問道 :「那四皇子又因為什麼請旨出京?」
按照他的了解,那位可是以給蕭旻淵下絆子為樂的主,好端端的他不再作惡,出京城做什麼?
蕭旻淵卻皮了起來,「你猜猜看。」
溫邵棠恨不得給他一拳,淡淡道:「你猜我為什麼會問你?」
太子殿下,您這樣真的好麼?您素日的冷酷穩重呢?
蕭旻淵過了癮才說道:「老四平日便痴迷美色,雖說隱蔽,但你看他那滿後院的女眷便知了。他的爪牙在青州給他搜羅到一絕色女子,他見到畫像便無法自拔,又恰逢皇上身子不適,他便藉口去尋靈丹去了。」
溫邵棠滿臉不理解,「皇上該不會信了吧?」
蕭旻淵微歪著頭,肯定道:「不然呢?你當我說他迷魂湯喝多了是開玩笑的?」
有的孩子是心頭肉,有的孩子是眼中釘,他早就習慣了。
如今他金錢的壓力隨著溫邵棠的店鋪開設越發少了,蕭煥也建立起情報中心,前期的投入都得到了回報,他心中的希望又多了幾分。
蕭旻淵同溫邵棠交換完情報,而後說道:「我此次之所以繞路來你這,除了有些事需當面同你商討,還有就是來看看你,聽說你和你娘子琴瑟和鳴,我也放心了。」
他走的哪一步都是膽戰心驚,已經不奢望可以娶到一個真心愛他、而他也能交付真心的女子,能完成自己的大業已是慶幸了。
若說那皇位是高處不勝寒,他這太子之位也沒有好到哪去,但他很慶幸,身邊有蕭煥和溫邵棠默默支撐他,也算一絲慰藉。
溫邵棠心疼他,說道:「別悲觀,你也會遇到一個不顧一切想保護你的女子。」
蕭旻淵嘲然一笑:「邵棠,有時我也會在想,為什麼我會投生帝王家?我得到了他人可望不可及的滔天權利和富貴,可我也得到了無數的苦楚。我的父皇,是害死我母妃和外祖的罪魁禍首,我恨他,可我還動不了他。」
對於蕭旻淵而言,這一切不亞於受刑,心裡的苦楚比身體受到的傷害更加煎熬。
日日望著害得自己如此境地的真兇高高在上斥責他,打壓他,縱容奸妃陷害他,心裡的怨恨和憤怒早已布滿心扉,恨不得將兇手通通撕裂。
溫邵棠握住他那隻青筋迸發的右手,勸道:「阿淵,我和阿煥永遠是你最堅實的盔甲,別怕,惡人最終會有惡報,若上天不懲罰,那就我們自己來。」
蕭旻淵強行遏制自己的酸澀,勉強笑道:「我知道,我這輩子有你們這兩個好兄弟,我知足了。」
溫邵棠有意逗他:「苟富貴,勿相忘,日後你若登得高位,別忘了我們的情誼就好。」
狡兔死走狗烹,歷來雖就有先例,但溫邵棠卻願意相信他。
蕭旻淵卻很認真,「苟富貴,無相忘,我若即位,只要我在一日,生意隨便你做,我都替你開後門。」
這是他們從前相聚時就愛說的話,溫邵棠並未當真,可蕭旻淵已經深深記在心裡了。自己若得勢,那好兄弟就決不能差。
溫邵棠不說話,只是握著他的手臂的力度大了些,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按照他們的默契,感激或是感動的話不必時時說出口。
但他們的那份情誼,永遠不會退散,只會隨著歲月的侵襲,越發堅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