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悲傷 (二)
2024-08-31 03:49:33
作者: 蕎麥
唐湛將溫姝媛一路背回房間,將她放到榻上準備起身,卻被她喊住了:「唐湛,別動,讓我靠一會。」
杏兒將其餘人都派了出去守著,自己也隨即跟出去,留二人在裡邊。
唐湛不敢妄動,僵直著身子坐在邊上,他能感覺到溫姝媛側著身子,腦袋靠在了他的身後,就這般坐著,也不說話。
他笨拙安慰道:「大小姐,您別難過,老爺一定不希望看到您這般樣子的。」
溫姝媛搖搖頭,說道:「我只是覺得,阿爹阿娘都不在了,心裡疼的厲害。還有阿慈,她對阿爹阿娘的感情比我和阿哥更深,她該會有多難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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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這般久,心境早不同昨日而語,最開始的難過勁哭出來已經宣洩了大半,如今反而有餘力擔心起付謹慈了。
唐湛躊躇說道:「少夫人性情堅韌,應是……應是很快便能振作起來的。再說,還有大少爺呢,大少爺肯定會安慰少夫人的。」
溫姝媛扯扯嘴角,低聲說道:「唐湛,你還記得小時候麼?我和阿哥鬥嘴,吵不贏他,我阿爹阿娘便會裝作會打他,阿慈會給我做千層糕,而你,就會用草給我折小螞蚱。其實已經過去很久了,可是一想起就好像還是昨天。」
唐湛心裡也不好受,他打小就沒了阿娘,是溫夫人將他要了過來跟溫邵棠一齊撫養長大,好讓唐管家不必憂心。
溫延山夫婦親厚,三個孩子對他亦十分和善,他說是半個溫家兒也不為過,因此他在他們面前從來不必自稱下人。
溫夫人去世的時候,他亦傷懷了許久,暗道天理不公,溫夫人如此菩薩心腸竟早早就離世了。如今溫延山也去了,這比剜了他的心還難受。
溫姝媛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有潰堤的趨勢,她急忙吸了吸鼻子,強忍淚意說道:「唐湛,你跟著阿哥的時日久,家裡發生變故你得多幫幫他,我怕他把自己累垮了。」
唐湛站起身,望著溫姝媛的發頂鄭重說道:「大小姐放心,我一定會輔助大少爺早日穩定溫家。我讓他們送些吃食來吧,您用些,也好有力氣辦喪,我先回去大少爺那了。」
溫姝媛沒有胃口,卻也不想再讓家裡人擔心自己,遂點點頭,算是應了。
唐湛大步走出房間,聲響卻不大,溫姝媛見他去找杏兒交代事情,抿抿嘴唇躺在了榻上,閉目養神起來。
付謹慈稍稍歇息後,自發起了身。紅兒瞧見後給她端了碗面進來,說道:「少夫人,您吃些面吧,攢些力氣。」
常媽媽也在一旁勸道:「是啊少夫人,這個時候您可不能倒下了。」
付謹慈望向一旁已送來的孝服,拿起筷子便強行逼自己吃進去,直至用了大半碗後才停下筷子,問道:「邵棠有進食過東西了嗎?」
常媽媽替她綰了髮髻,又在發間插了白花,回道:「老唐那邊安排了,親自盯著大少爺用了些,此刻他們在前堂呢。」
付謹慈沉默了半晌,而後說道:「阿爹換上壽衣了麼?」
常媽媽是溫家的老人了,聞言悲從中來,哽咽道:「換上了,大少爺親自替老爺擦了身,換的壽衣。」
付謹慈低下頭,吩咐道:「拿紙筆來,我擬報喪名單。」
紅兒快速端了過來,付謹慈便在紙上寫上一家又一家的需報喪的親朋好友,由近及遠,很快便洋洋灑灑滿了幾張。直至最後一家名單落下,付謹慈才停下筆,甩了甩髮酸的手臂。
「拿去給唐伯安排吧,我去前面看看置辦的如何了。」
按照習俗,溫延山已被抬至前堂放入棺木中,由子女守靈,待明日親朋好友上門弔唁,三日後出殯。
下人們都面帶悲色,有條不紊完成喪事的準備,付謹慈慢慢走來,神情茫然的環顧,一如當年溫夫人離世一般,麻木且悲痛。
待她如親生女兒般的阿爹阿娘,如今已經離她而去了,她同父母的緣分好像一直都比較淺,會不會是她的出現才會導致他們離去?
付謹慈不敢深想,強行打起精神走向不遠處的溫邵棠。
見她來了,溫邵棠輕聲問道:「這便起來了麼?能不能撐得住?」
付謹慈點頭:「放心吧,撐得住。」
這邊休息好的溫姝媛也過來了,三兄妹互相問候一番,才齊齊在棺木旁坐下,靜靜的望著,其實心裡也在心存妄念。
會不會第二天醒來,他們的父親會像從前一般對著他們笑?
付謹慈轉頭望著溫邵棠,說道:「邵棠,你忙活了這麼久,去歇息吧,我來守著。」
溫邵棠不同意,說道:「媛兒回去,你身子弱,我陪你守。」
雲州習俗,守靈的香火是不能斷的,子孫後代需守在棺木旁添紙錢,因此交替守靈是最好的。
溫姝媛點頭,雖是很想一起為父親守靈,可若是父親看到兒子兒媳如此,應是會高興吧?
靈堂里只剩付謹慈和溫邵棠二人,奴僕們都在門外守著,沒人說話,寂靜的可怕。她伸手往火盆里添紙錢,盯著竄起的火苗出神。
溫邵棠也跟著往裡便添,問道:「阿慈,阿爹去了,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害怕麼?」
付謹慈勉強勾起嘴角,回道:「怕什麼?你們只管對抗那些人,我在後面一定不會給你們拖後腿的。」
被溫夫人教導多年,也許她的性情柔弱,可骨子裡有磨不去的堅韌,亦有幾絲好勝。她就算不能幫到忙,也決不能給別人添麻煩,這是她的準則。
再者,這裡是溫家,是父親辛辛苦苦守護的溫家,亦是屬於阿哥阿姐的溫家。她決不允許那些吃裡扒外,對溫家圖謀不軌的人來染指。
溫邵棠沉默了許久,才說道:「對不起,阿慈。」
付謹慈當然知道他的意思。無非就是對她感到愧疚,卻因為自己是他妹妹,又控制不住對自己好,但絕不會愛上她。
誰會喜歡被迫娶的妻子呢?
付謹慈神色淡然,「道歉做什麼?是我自己的選擇,沒人逼我。別成天想著這個,你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看來,內宅的注意事項她要儘快編寫出來,再拖,就來不及了。
溫邵棠卻始終無法釋懷。
望著上方父親的牌位,他迷茫不已,他從未如此坐立難安,仿佛怎麼決定都是錯的。
他到底該拿阿慈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