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G市認親

  陸定深眨了眨發紅的眼睛：「人為什麼沒來？你為什麼不把她帶來？」

  「爸，你別著急，」陸皓辰儘量斟酌著措詞：「還有一點點小問題。」

  陸定深一下就猜到了：「什麼問題？是她不願意見我？是了，她一定怪我拋棄了她們母女，她一定恨死我了！」他一下急起來，拉著陸皓辰的手：「兒子，怎麼辦？你妹妹她不肯原諒我，她不想認我，怎麼辦？她媽媽走了，她在這個世上無依無靠，我是她唯一的親人，可是她卻不肯認我！你帶我去，我去求她，我跟她下跪，我求她認我。你帶我去找她，現在馬上就去！」

  「定深，你不能這樣，會嚇到孩子的。」肖美媛好聲安撫丈夫，「放心吧，皓辰會安排你們見面的。」

  

  「爸，你冷靜些，再這樣，我不帶你去見她了！」陸皓辰威脅他。其實他胸口發堵，鼻子都泛了酸澀，曾經象山一樣偉岸的父親，現在卻成了眼淚汪汪的可憐老人，那哀慟的目光，悲憫的神色，讓他無法直視，只好扭頭看遠處。

  「我們到那邊坐一會，我慢慢跟你說。」陸皓辰和肖美媛一左一右攙扶著陸定深慢慢走到太陽傘下坐。

  陸定深有些不放心：「皓辰，你妹妹是不是知道我們在找她？她會不會因為不願意見我就躲起來，讓你找不著她？」

  「她應該還不知道我們在找她，」陸皓辰說：「就算真的躲，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

  肖美媛有些聽不明白：「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不管她怎麼躲，我都找得著她。你們就放心吧。」陸皓辰胸有成竹的說。

  「那……」陸定深又擔心起來：「她現在過得好不好啊？要不要想法子給她一些錢，幫她換個住處什麼的，她一個人在外頭，肯定受了很多苦。」

  「這個您更不用擔心了。」陸皓辰頗有些惆悵的樣子：「有人照顧她，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生活無憂，而且，她已經有了孩子。」

  「真的？」陸定深和肖美媛異口同聲：「都有孩子啦？」

  陸定深又激動了，緊緊握著肖美媛的手：「美媛，我有孫子了！我太高興了，沒想到我都有孫子了！」

  肖美媛也有些激動，那也是她的孫子啊！沒有哪個做父母的不期盼抱孫，陸皓辰暫時是指望不上了，她也沒奢望過，沒想到那個孩子年紀不大，倒走到哥哥前面了。

  陸皓辰也不賣關子了，說：「不是孫子，是孫女，我上次帶她來家裡，你們都見過的。」

  陸皓辰帶回家的小孩只有顧念念，陸定深和肖美媛瞬間被這個消息驚呆了，面面相覷，半天沒說出話來。

  嫡親的孫女在面前，自已居然沒認出來，難怪覺得她面熟，難怪總對她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原來是血緣在作怪！

  陸定深高興得有些不知所措，笑得牙肉都露出來，「皓辰，晚上陪爸爸喝兩杯，這麼大的喜事，怎麼能不喝酒呢！」

  「定深，你還病著呢，醫生可是說過了，滴酒都不能沾。」肖美媛不想掃他的興，但身體還是要緊。

  陸皓辰也跟著勸：「爸，你現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恢復身體，如果小仙看到你這個樣子，會難過的，她可是有一副世界上最悲憫的心腸，你忍心讓她難過嗎？」

  陸定深馬上就點頭：「對，我要先恢復身體，不能讓她難過，不喝酒了。」

  陸皓辰和肖美媛對視了一眼，會心的笑了笑，陸定深雷厲風行說一不二一輩子了，現在可算找到能夠震得住他的人了！

  為了儘快見到杜小仙，陸定深每天做康復訓教，按時吃藥，吃肖美媛給他做的營養餐。半個月下來，他身體基本恢復了，甚至比生病還都胖了幾斤。陸定深是個追求完美的人，胖出來的肉做做運動又讓它縮了回去。

  現在就等著陸皓辰安排他和杜小仙見面了。

  陸皓辰最近也正為這個事發愁，眼看離過年沒兩天了，他還沒想出法子來。他了解杜小仙，看似柔弱，可一根筋起來的時侯，誰都拿她沒辦法。

  是帶著父親去G市見她，還是把她誆到亞灣來？陸皓辰很是頭疼。工作也沒心思，拿了枚硬幣來拋，正面去G市，反面誆她來亞灣。一連丟了幾次，都是反面，這麼說是要誆她來亞灣了。

  誆人的事陸皓辰不是沒做過，但是誆杜小仙就有點……他撓了撓頭髮，無法想像杜小仙知道真相後氣惱的模樣，她真的很少對人生氣，就算那時侯對她死纏爛打，纏得她沒辦法，最多也就對他瞪瞪眼睛，但這件事顯然要嚴重得多。

  陸皓辰把硬幣合什在手裡，晃了晃，再一次拋在桌上，眉頭一挑，這回居然是正面，好，就去G市見她！

  其實他有杜小仙的號碼，但是不敢提前打給她，怕她察覺到什麼蛛絲馬跡，她雖然不聰明，但身邊有個聰明的男人，他不能不防。

  於是，一家三口商量好了時間，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出發前往G市認親！

  行動之前，陸皓辰把杜小仙近段的活動軌跡摸得一清二楚，知道每個周末她和顧念彬都會去祖宅，這樣更好，有顧念念在場，認親的事情應該會順利一些。

  亞灣陽光普照，G市卻是陰綿細雨，還沒出機場，肖美媛就把皮草裹上了，陸皓辰也翻了條羊毛圍巾給陸定深圍上，父親大病初癒，還是小心一些好。

  他們從機場直接去了風雷鎮，一路上，到處是光禿禿的枝椏和枯黃的落葉，亦有高大的長青樹迎風而立，葉子被雨水沖刷得碧油翠綠。風斜斜的吹過來，雨便象是一陣白茫茫的霧，籠罩在天地之間。所有的景致看上去都象蒙了一層薄薄的毛邊紙，肖美媛第一次到G市來，看著這樣的景致，倒覺得別有趣意。

  午飯前趕到了顧宅門外，肖美媛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說：「皓辰，事先也沒打招呼，就這樣闖到人家家裡來，不合禮數吧？」

  陸定深在這件事情上是百分百站在兒子這邊的，聽到肖美媛這話，不以為然的說：「就憑我和顧廣賢的關係，他總不至於讓我吃閉門羹吧？」

  肖美媛愕然的看著他，什麼關係？關係都破裂了二十幾年了好不好？陸定深向來硬氣，從不向人低頭，現在為了認女兒，居然就當作沒那回事，他這裡是可以當沒事人一樣，可人家顧廣賢會是什麼態度？

  肖美媛世家千金出身，後來又嫁給門當戶對的陸定深，到哪都倍受尊敬，可站在顧宅門前，她有一種馬上會被人拿棍子趕出來的惶然。半輩子都過來了，沒想到老了老了，卻跟著這父子倆個發瘋。

  陸皓辰按門鈴前，特意讓父母躲到一邊，避開攝像頭。

  擴音器里傳來的是蕭伯年的聲音：「陸先生，你好。」

  陸皓辰問：「顧老先生在嗎？我專程來看望他的。」

  蕭伯年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才說：「老爺在，你請進。」

  陸皓辰知道他在猶豫什麼，他聽到顧念念叫媽媽的聲音，看來他們真的來對了。

  蕭伯年到廊下去迎接，可是沒想到進來是三個人，他愣了一下，眯了眯眼睛，認出了跟在陸皓辰後面的陸定深。非常意外，但立刻從容的打招呼：「陸先生，陸老先生。」

  陸定深哈哈一笑：「老蕭，別把我叫得那麼老，我也不過五十多一點嘛。」

  陸定深確實不顯老，雖然中過風，但看上去依舊高大硬朗，容貌和氣度跟二十幾年前沒太大變化。這也是蕭伯年一眼就認出來的原因。

  他笑著改口：「是陸先生和小陸先生。」又招呼肖美媛：「這位一定是陸夫人。」

  肖美媛笑著點了點頭。

  方雅茹對陸皓辰印象深刻，以為他又是為杜小仙而來，不免有些嘀咕，「廣賢，小仙和念彬在家裡，你就不應該讓他進來。回頭讓念彬看見，又不痛快。」

  顧廣賢搖了搖頭：「他是來看我的，又不是來找他們的。」

  方雅茹倒奇怪了：「你和這位陸先生什麼時侯有了交情，我怎麼不知道？」

  顧廣賢笑著說：「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

  「是啊，」方雅茹的語氣有些酸溜溜的：「都半輩子了，都不知道你原來還有個故人。」

  顧廣賢臉色微沉：「你怎麼又提？只是個故人而已，況且人都走了十幾年了，也不怕小輩們笑話。」

  方雅茹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就是不知道這樣的故人還有幾個？」

  「雅茹！」顧廣賢終於忍不住低喝了一聲。

  方雅茹直視他：「別對我吼，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當初答應你的，我都做到了，我捫心無愧！」

  方雅茹還要再說，蕭伯年的聲音從門口傳進來：「老爺，夫人，陸定深先生攜夫人和公子來訪。」

  顧廣賢和方雅茹被驚得齊齊扭頭看，陸定深出現在門口，爽朗的笑著同他們打招呼：「廣賢，雅茹，不會不認得老朋友了吧？」

  方雅茹一下愣住了，怎麼也沒想到陸皓辰原來是陸定深的兒子！

  顧廣賢卻是平靜的看著陸定深，大概猜出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前一段通電話的時侯還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語氣，現在倒笑容燦爛了，為了要回女兒，這老傢伙連臉皮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