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不會有五年之約了

  「都入秋了，天還這麼熱，」方雅茹走進客廳，有些抱怨的沖顧廣賢說。

  「心靜自然涼，」顧廣賢看著夫人微笑：「你又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事了吧？」

  「還能有什麼事？」方雅茹沒好氣的說：「前一段念彬和曉婉還走得挺近，最近又沒聽到消息了，曉婉倒是給我打過電話，聽那意思還是想著咱們兒子唄，女孩子面子薄，心裡再怎麼喜歡，也駁不開面子倒追，念彬也真是的，忙歸忙，不能把自已的事耽誤了呀！」

  「我說你就少操心吧，兒孫自有兒孫福，念彬心裡有數的。」

  「他要是有數，也不會是現里這個樣子了。」方雅茹正要坐下來，突然蕭伯年從門邊進來說：「老爺，夫人，夏小姐來了。」

  方雅茹一聽就樂了，忙迎出去，果然看到夏曉婉白色的小車正開進來。她慢慢下了台階，夏曉婉也停好車子出來，看到她便笑著打招呼：「阿姨，我又來蹭飯羅！」

  

  「歡迎，歡迎，怎麼，念彬沒跟你一起回？」

  「我自已來的，沒告訴他。」

  「他這一段也忙，連家都沒回，住在公寓那邊，」方雅茹挽著夏曉婉的胳膊往屋裡走：「你先坐會，我打電話給念彬，再怎麼忙，也要他回來吃餐飯。」

  「不用了，阿姨，」夏曉婉說：「念彬是做大事的人，忙工作要緊。」

  「忙什麼都沒有你要緊。」方雅茹打趣她，走過去打電話。

  顧念彬天天和他的小姑娘甜甜蜜蜜，壓根把夏曉婉忘在了腦後，突然接到母親的電話，就象從雲端回到地面，一下清醒過來，他不是喜歡拖泥帶水的人，原先也真的想過或許會和夏曉婉有所發展，但現在，根本沒可能了。所以他想了想，決定回去吃這餐飯，順便跟夏曉婉把話說清楚。

  回去前，他給杜小仙做好晚飯，又陪著吃了一點，叮囑了幾句才離開。這是他的小姑娘頭一次一個人呆在家裡，他有些不放心。

  驅車回家，大家都等著他，方雅茹見他進門，趕緊就叫蕭伯年開飯，又對兒子說：「念彬，怎麼就那麼忙，連回來吃餐飯的時間都沒有？」

  「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嗎？」顧念彬說著朝夏曉婉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雖然顧念彬還是和平時一樣，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但夏曉婉的直覺突然有些不好了，曾經有那麼一刻，她覺得自已離他很近，近得可以窺視他的內心。那時侯的顧念彬顯得疲憊又憔悴，她以為他終於累了，不想再等下去，所以褪下盔甲讓她靠近。那個晚上後，他們來往得有些密切了，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但突然，他就不聯繫她了，如今再見面，他又變回最初的那個總是和人保持距離的顧念彬。夏曉婉突然覺得自已今晚來錯了，她應該要有點耐心再等下去才是。

  席間的氣氛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夏曉婉是很會說話的人，她大部分時間都在跟方雅茹和顧廣賢聊天，顧念彬一直沉默著，方雅茹好幾次使兒子使眼色，無奈顧念彬視而不見，方雅茹氣得想跳腳，卻是無可奈何。一直到快吃完的時侯，顧念彬才插了幾句話，卻顯得極客套，夏曉婉敏感的察覺他是在疏遠自已了。

  吃完飯，大家坐在客廳里喝茶，又東扯西扯的聊天，夏曉婉雖然和方雅茹說著話，餘光卻一直瞟著顧念彬，她在觀察這個男人倒底有哪裡不對。儘管顧念彬掩飾得很好，她還是從他臉上看到了心不在焉，他人坐在這裡，但心沒有在，他的心，夏曉婉想，他的心在哪裡呢？

  方雅茹這時侯突然想起來，對蕭伯年說：「明天叫個人去公寓替少爺打掃一下屋子。他工作忙，那屋裡怕是亂成狗窩了。」

  蕭伯年也不作聲，拿眼睛看著顧念彬，顧念彬慢吞吞的說：「不用了，公寓的管家都安排好了，有人打掃的。」

  「那也行，」方雅茹說：「省得兩邊跑了，住我倒不擔心，就是吃飯……你別一忙起來就老吃快餐，營養還是要補充夠的。」

  「我知道，」顧念彬微微笑起來，營養是他現在最關注的問題，要讓他的小姑娘長肉呢！沒營養哪成！

  夏曉婉便說：「要不哪天我煲個湯給你送過去。」

  「不用不用，太麻煩了，煲湯我自已也會，」顧念彬一口拒絕，要讓夏曉婉看到杜小仙，那事情就有點麻煩了，目前，他還不想讓父母知道杜小仙跟他在一起。

  方雅茹卻說：「我看曉婉的提議好，你是會煲湯，可你哪有時間啊，如果嫌麻煩，直接讓曉婉在你那裡煮就是了。」

  顧念彬淡淡的說：「不方便吧。」

  方雅茹的眼睛瞪起來：「怎麼不方便呢？你們……」

  「行了，」顧廣賢打斷她：「孩子們自已會看著辦的。」

  方雅茹悻悻的瞪了兒子一眼，沒再說話。

  夏曉婉覺得體內的血液漸漸在變冷，顧念彬已經明白說到這個份上，她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再坐下去也是自欺欺人。夏曉婉強顏歡笑的站起來說：「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謝謝阿姨叔叔的款待！」

  「這孩子，客氣什麼，」方雅茹說：「有空就過來，阿姨讓廚子給你做好吃的。」

  顧念彬站起來說：「我送送你。」

  夏曉婉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心卻是突然一沉。點了點頭往外走。

  方雅茹倒笑了，看著一前一後的身影，說：「念彬就是這樣，對人一時好一時壞的，怕是當著我們的面不好意思，兩個人到外邊去說話。」

  顧廣賢卻搖了搖頭，「我看未必，這位夏小姐只怕是跟我們兒子沒有緣份！」

  「誰說的，」方雅茹不樂意的看了丈夫一眼：「那誰跟念彬有緣份，你別跟我提小宛，她現在就算回來，我也不同意了，瞧她把咱們兒了都害成什麼樣了？」

  「什麼樣？」顧廣賢說：「念彬不是好端端的嗎？那事怪不得人家小宛，是念彬自已提出來五年之約的，小宛不是還勸他來著嗎？」

  「我們和夏家世交這麼多年，關係是不錯，但……」方雅茹嘆了一口氣，「算了，我也懶得管了，隨他去吧。」

  夏曉婉走到自已車邊，對顧念彬笑了笑：「你進去吧，我走了。」

  「曉婉，」顧念彬叫住他：「我想跟你談談。」

  「談什麼？」夏曉婉抬眼看他：「你的五年之約還沒到，現在談是不是有點早了。」

  顧念彬沉默了一下，說：「不會有五年之約了。」

  他說話的時侯很平靜，夜風吹起額前零散的頭髮，露出光潔飽滿的額，夏曉婉錯愕的看著他的眼睛，似乎想從中找到一些她想要的訊息，可是她失望了，他的眼波平靜無瀾，她什麼都看不到。

  夏曉婉仍做徒勞的掙扎：「我知道你這段忙，等你閒下來，我們再……」

  「我很抱歉曾經給你錯覺，」顧念彬認真的說：「因為你太象她，有那麼一刻，我幾乎……把你當成了她。對不起，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你是個不錯的女孩，應該會找到比我更好的人。祝你幸福。」

  明明是一番真誠的話，夏曉婉卻覺得它們象帶了毒的箭，刷刷射在她的心上，萬箭穿心般的痛。可她居然還笑得出來：「如果我沒猜錯，你心裡有人了是嗎？」

  顧念彬笑了笑，並沒回答。可是答案已經很明顯，夏曉婉沒有再問下去，她覺得自已很失敗，什麼時侯顧念彬身邊有了女人，她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夏曉婉竭力保持著自身的優雅，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她伸出手跟他告別：「好吧，我也祝福你！」

  顧念彬輕輕握著她的手搖了搖，然後鬆開，看著她坐進車裡。他並沒有轉身回到屋裡去，而去鑽進了自已的車子。並按了喇叭示意夏曉婉先走。

  夏曉婉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里看顧念彬，回到家裡還出去，是去見那個女人嗎？

  兩輛車子一前一後出了大門，一個朝左，一個朝右，夏曉婉看著右視鏡里那輛黑色轎車的尾燈，心裡一陣陣絞痛，就這樣再也見不到了吧？她再沒有任何藉口可以見他了吧？曾經的希望和憧憬，就在這個晚上，被風吹得煙消雲散。

  忍耐多時的眼淚終於無聲的落下來，睜著朦朧淚眼，路燈，車燈，街邊的霓虹燈全被拉成光怪陸離的大網，似乎將她連人帶車一起網住，她動不了了，被束縛得無法呼吸，好象怎麼樣都跑不掉，她心裡很恐懼，從來沒有這樣恐懼過，就象迷路的小孩，再也找不到自已的家。她絕望得想喊，事實上她是喊了，她聽到自已的聲音尖銳而破碎。

  但隨之而來的一聲巨響，讓她的聲音嘎然而止，沉入黑暗前，她聽到嘈雜的喇叭聲此起彼伏，看到很多人朝她跑過來。額上有熱熱的液體慢慢流下來，可是她居然在笑，因為心竟然不痛了，她可以解脫了，夏曉婉心想，她終於可以解脫了……

  顧念彬拐了彎，看著不遠處的公寓樓，他找到了自已的家，窗口亮著燈，明亮的，溫暖的，象杜小仙的大眼睛，正等著他這個晚歸的男主人。

  可是手機突然響了，是他的小姑娘等不及給他打電話了嗎？顧念彬有些欣喜的掏出來一看，卻是夏曉婉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