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真要送我去念書嗎？

  過了幾天，杜小仙頭上的紗布拆掉了，換成一枚小小的創口貼，又過了兩天，創口貼也揭掉了，露出一個淺淺的月牙形的傷疤，被額前零散的碎發掩住，不仔細看倒也發現不了。

  這天晚上，顧念彬把杜小仙叫到房間裡，告訴她從明天開始，她就要去學校念書了。

  杜小仙早把這事忘到了腦後，突然聽顧念彬提起來，愣了一下，問：「少爺，真要送我去念書嗎？」

  「真的。」顧念彬看著她杵在那裡，單薄的身子似乎抖了一下，他朝她招手：「過來坐下說話。」

  杜小仙慢慢的走過去，虛虛的坐在沙發一角，一盞筒燈的光正射在她身上，小小的身子在光影里就象個孩子。

  「你還小，多學點東西對你將來有好處，」顧念彬看著她，「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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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個事情又超出了她能承受的範圍，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答應嗎？阿媽是希望她能多讀些書的，如果答應，阿媽在天上應該會高興的。但她憑什麼答應呢？就因為頭上磕破點皮流了點血？這種事她做不出。憑白無故的，她不能受這個恩惠。

  顧念彬料想她會搖頭，她太簡單，很容易就被人猜中心思，但他還是問：「為什麼？」

  「阿媽說……無功不受祿。」小姑娘偷偷瞄他一眼，囁囁的說。

  顧念彬撫額想笑，他連這句也猜到了。她阿媽死的時侯，杜小仙才六歲，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能把這些警世訓言牢牢記在心裡，也真是難為她了，「拿瓶水給我，」他靠在沙發里，對她下命令。

  杜小仙本來焉焉的坐在那裡，一聽讓她做事，立馬蹦起來，手腳麻利的從柜子里拿了瓶水出來，把瓶蓋擰松後遞給顧念彬。

  顧念彬接過來，又說：「再拿一瓶……」杜小仙轉身就走，卻聽顧念彬在後頭說：「給自已喝。」

  杜小仙腳步一滯，頓住了，上次給的那瓶水她根本不捨得喝，剩了半瓶放在床底下，結果蘭芝收拾屋子的時侯扔掉了，她心疼了好久。現在又給她喝，那不是……又糟蹋了嗎？

  「愣著幹什麼，快去呀。」顧念彬催促她。

  杜小仙咬了咬唇，轉過身來看著他：「少爺，這水我不能喝。」

  顧念彬眉頭微皺，故意逗她：「有毒？」

  「沒有沒有，」杜小仙忙不迭的擺手，少爺的水怎麼會有毒呢！

  「不乾淨？」

  杜小仙繼續搖頭。

  「那是……不好喝？」

  「好喝著呢！」杜小仙蹙著秀氣的眉，看著顧念彬手中的水，突然說：「少爺，你先喝，喝不完再給我，這樣不浪費。」

  顧念彬愣住了，怎麼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喝他剩下的！在他的概念里，關係親密的人才可以這樣不是嗎？但杜小仙肯定不是這個意思，看著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他失聲啞笑，心裡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揭開瓶蓋喝了一口，然後遞給她：「我喝過了，你喝吧。」

  杜小仙卻還有些遲疑：「少爺不要了嗎？」

  「不要了，給你吧。」顧念彬把手又往她伸了伸，見杜小仙有些不敢的樣子，說：「要讓我一直這樣拿著嗎？」

  杜小仙當然不敢，趕緊接過來，在顧念彬的注視下，仰著脖子喝了一口對她來說彌足珍貴的礦泉水。

  「杜小仙」顧念彬突然很正式的叫了她一聲。

  「是，少爺。」杜小仙本能的低頭彎腰應聲。

  顧念彬發現了一個問題，杜小仙有奴性，她只是來幫個傭，卻象是已經賣身給了他家，聽話，順從，忠心，奴得不是一般二般，所以，她覺得喝他剩下的水很理所當然。

  他起身把她拉過來坐下，她卻不安的挪動著身子，只虛虛的坐在沙發邊上。

  看她這樣誠惶誠恐的樣子，顧念彬本想跟她說說民主，人權，平等什麼的，想想還是算了，這一時半會的估計她也弄不明白。

  「小仙，」他斟酌了一下，說：「你來這裡有半個多月了，表現很不錯。老爺夫人包括蕭伯都覺得你很好，做事認真又勤快，我們就需要象你這樣的人。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決定給你多派一份工作，你能接受嗎？」

  杜小仙挺了挺小胸脯，眼睛又開始發亮，「我能接受，我有力氣，能做很多事。」

  「這事不需要太多力氣，但需要象你這樣認真細緻的人去做，」顧念彬說：「我需要一個特別助理，幫我處理一些文檔上的事，你能幫我嗎？」

  「當……然。」杜小仙的語氣不是很肯定，少爺要她做事，她義無反顧，但特別助理是做什麼的？她不知道啊！

  正要開口問，卻看到顧念彬隨手拿起那才她喝過的那瓶水，擰了蓋就往嘴裡倒。

  「少爺……」她驚呼一聲，睜圓了眼睛看著顧念彬。

  「什麼？」顧念彬一臉莫名的樣子。

  估計少爺是忘了吧，她有些糾結，這水她倒底還要不要拿走？

  「你要喝水？」見她一直看著自已手中的水，顧念彬把瓶子遞給她。

  杜小仙的臉有些發紅，她接過水並沒喝，放在一邊說：「少爺，特別助理是幹什麼的？我……我不會啊。」

  「就是幫我整理文件，歸整一下文檔什麼的，事情並不難，我覺得你完全可以勝任。」

  杜小仙點點頭，除了一把子力氣，她什麼都不懂，生怕僱主家會嫌她沒用，不要她了。現在可好，不但誇她做事認真勤快，還要加派工作給她。對她來說，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了，而且還是幫少爺做事，她更是求之不得。

  他看得出她是欣喜的，仿若有星光浮動在眼底，讓他有片刻的迷離，咳了一聲，他說：「正式上任前，得有一個小小的培訓，這就是為什麼要送你去念書的原因了，如果因為有些字不認得，或是意思不理解，把文件歸錯了類，就會給我的工作帶來麻煩，你明白嗎？」

  聽顧念彬這麼一說，杜小仙又有些猶豫了，她認得字，能讀書看報，但少爺的要求顯然不單單是能認字就行，她那麼笨，能學會嗎？

  顧念彬看出她的猶豫，說：「當然，這份工作很多人都可以做，但是要找個可以靠得住的卻不容易，小仙，我可以信任你嗎？」

  「當然可以。」杜小仙沒什麼可猶豫的了，既然少爺這麼信任她，就算再苦再難，她也會把事情做好，不辜負少爺對她的信任。

  「好，你把那個紙袋拿走，裡面是學校的制服。明天一早穿好制服，我送你去學校。」顧念彬指了指一邊的桌子。

  杜小仙把紙袋拿在手裡打開來看，裡面果然是兩套新衣服，酒紅色的上衣，紅黑格子短裙。杜小仙看著短裙開始皺眉，她從沒穿過露膝的裙子，甚至連裙子都穿得少，她的行李裡面只有一條長至腳裸的麻色百褶裙，是她六歲那年，阿媽拖著病痛的身子拿自已的裙子給她改的，早就不能穿了，但她捨不得扔掉，這次出來也一直帶著，算是個念想。

  「還有什麼問題嗎？」顧念彬問她。

  「這裙子，」杜小仙為難的說：「有點短。」

  「去浴室換上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點短。」

  杜小仙聽話的抱著紙袋去了浴室，在裡面呆了半天，看著自已白花花的腿，怎麼也不敢出門。顧念彬等得有些不耐煩，走過來敲門，「小仙，好了嗎？」

  杜小仙把裙子使勁往下扯，聲音細若蚊音：「好，好了。」

  顧念彬扭開門，看杜小仙兩手扯著裙擺，滿臉通紅的站在那裡，一副恨不得要鑽地縫的樣子。

  她的腿很白，象秋天裡的糯米白糕，細膩又滑/嫩，顧念彬突然就覺得那格子裙確實有些短。

  「如果不喜歡也可以不穿，」顧念彬說：「只是一身衣服，沒有人會介意這個。」

  杜小仙仍是紅著臉，垂著眼說：「衣服很漂亮，是我……」

  顧念彬把她的手從裙擺上拿開，扯著她轉了個圈，聲音很低沉：「你也很漂亮。」

  杜小仙的頭更低了，臉紅得象要燒起來，心也砰砰直跳，少爺又誇她漂亮了，他……真的沒有對她不懷好意吧……

  杜小仙低頭看著自已的腳，也看到站在自已對面顧念彬的腳，他的腳很大，穿著灰色的軟底拖鞋，靜靜的站著那裡不說話。

  氣氛一時間有些莫名的尷尬。顧念彬咳了一聲，說：「行了，你早點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送你去學校。」

  「是，少爺，」杜小仙抱著自已的衣服，幾乎是慌不擇路的往門外跑。

  看著小姑娘慌裡慌張的跑出門去，顧念彬站在浴室門口無聲輕笑。他點了根煙，重新在沙發上坐下來，餘光瞟到那瓶水，杜小仙喝了一口，他又接著喝了，其實真是忘了，看到她吃驚的表情，他才想起來這水她已經喝過了。

  他是有小潔癖的人，雖然事後知道了，卻並沒有覺得噁心，而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異樣感覺。他拿過水，揭開蓋又喝了一口，那種感覺又來了，一閃而過，快得他根本抓不住，他久久的看著那瓶水出神，突然太陽穴那裡跳了一下，象是陡然驚醒了一般，把目光轉向自已指間的香菸，青煙裊裊直上，在半空散開來，翻騰，扭曲，變幻……

  顧念彬突然就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