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鬥智鬥勇
2024-09-02 09:01:30
作者: 九米刺蝟
這一日是江雲朗終生難忘的一日,也是他想殺掉所有人滅口的一日。
江面上起了風,吹拂的衣裳獵獵作響。
所有人的目光就集中在裹著紅色薄被的宰相大人身上,只見他一頭濕漉漉的頭髮吹在左側身前,發梢還滴著水珠,打濕了薄被上的紅,越發顯得顏色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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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隻胳膊在被子外頭,死死地拽著被子一邊控制住不讓它掉下去,那雪白一片的手臂連帶著一側的肩頸,健碩臂膀上能看到深深淺淺的傷痕。
薄被很長包裹他全身,只露出那濃密汗毛的小腿,光腳。
而江雲朗更是沒想到,為什麼這個時候大家都會在甲板上。
所有人目瞪口呆,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相爺,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幹什麼,一時僵持住了。
江雲朗站在那裡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剛巧拿雲從對面走過來,看到了他,一張臉嚇得慘白。
「主子,您這是怎麼了?」拿雲驚恐萬狀。
江雲朗仿佛見到了救星,但是面兒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強裝鎮定道,「沐浴,出了點兒小狀況。」
他說完捏了捏拿雲的手往回走,「你去拿幾件衣裳給我送過來。」
拿雲趕緊領命去辦,江雲朗邁著方步又走回了書房。
關上門的那一刻,江雲朗如釋重負,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完了,簡直丟死人了。
楚靈兮,一定是她,這個丫頭真是壞透了。竟然敢讓他在那麼多人面前出醜,這筆帳一定要找她好好算一算。
江雲朗獨自坐在椅子上生悶氣,越想越氣,她竟然絲毫不顧念他的面子,堂堂宰相如此狼狽,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遭人詬病。
他的手緊緊攥起了拳頭,重重砸在案桌上,「當」的一聲響,震碎了桌上的茶盞。
這一聲也嚇壞了剛到門口的拿雲,心裡頭一沉,拿雲知道相爺這是生了大氣了。可是,他不明白沐浴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相爺會是那樣一副模樣出現在眾人面前。
不是夫人侍候相爺沐浴的嗎,夫人怎麼好端端在寢屋裡睡覺呢。
拿雲想了想,也不敢耽擱,敲了門進去。
他把衣裳放在了屏風後的榻上,拱手道,「主子還有什麼吩咐?」
江雲朗沒有出聲,仍舊坐在那裡,一張臉憋得通紅。
拿雲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保持著供著腰垂首等著。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能聽到來自江面上的水浪聲和呼呼的風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雲朗才艱難開口,「方才為什麼大家都在甲板上。」
拿雲一滯,想了想,「今日是圍坐小議的日子,大家就都出來了。」
江雲朗想了想,是了,他怎麼給忘了。
這富船原本是少帝的御船,因為他要出門少帝特意給他用,以顯天家厚愛。然而雖然是宰相出行,可是船上的一切歸置、人員、用具等仍舊是按照皇家標準。
是以,船上人多且雜,每隔三日便要大家都圍坐在一起商議,說說你那裡缺什麼,我這裡有什麼問題,相互之間通個氣集中解決一下以保證萬無一失。
今日正巧是小議的日子,剛好讓他趕上了。
他差點兒將這筆帳記在了楚靈兮的頭上。
可是轉念一想,不對,雖然不是她故意召集大家看他出醜,可是,這小議的日子她也是知道的,她拿走了他所有的換洗衣裳不就是為了讓他出醜嗎,她可曾估計到今日是什么小議日嗎。
「夫人在幹什麼。」江雲朗咬了咬後槽牙問。
拿雲想了想,本想說夫人在給相爺做衣裳,可是又怕一時對不上連帶著他也要跟著一起倒霉,於是實話實說,「夫人正在小憩。」
江雲朗重重地閉了閉眼,她竟然還能睡得著。
好,好得很。
楚靈兮你可得好好睡一覺,不然,今兒夜裡他會讓她睡不成的。
江雲朗擺了擺手,拿雲如釋重負退出房間。
屋子裡只有江雲朗一個人了,他慢慢走到屏風後頭穿好了衣裳,又將頭髮慢慢擦乾梳理,這才聞到自己身上散發的濃烈地想起,那香氣……
就是她身上的香氣。
江雲朗一時有點兒懵,他身上怎麼會沾染這樣的香氣?難不成跟她在一個房間裡待過就會沾染上嗎?不能夠啊。
江雲朗又低頭聞了聞,味道不在衣裳里,倒像是他自己散發出來的。他又聞了聞頭髮,這才確定,這濃烈的香氣來自於他本人。
她又動了手腳嗎?江雲朗一時有點兒恍惚,還是又錯怪她了。
可是這香氣,也太香了吧,還充斥著滿滿的脂粉氣,當真是油頭粉面的感覺,江雲朗皺了皺眉頭仔細回想了一下方才沐浴的全過程,以及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若說從前他將她當作是夫人,是女子,是一個可以漫不經心對待的人,那麼從這一刻起,對於江雲朗而言,楚靈兮就是一個同朝堂上一樣打起十二分精神對待的人。
雖說這人不是他的敵人,可是,她竟比敵人還難對付。
因為輕不得,重不得。
可是眼下……
江雲朗猛然想起了沐室里的味道,他轉身走進沐室,一切都還沒來得及收拾,他打開沐室的窗和簾,氤氳的空氣散去了不少,但是那個味道卻依舊濃重。
他看了一眼沐桶裡頭,瞬間腦瓜子嗡嗡地疼。
方才沐室里一片濕氣和霧氣,他沒有看到沐桶里竟然還有東西,現在卻是清楚了,沐桶里的水是一片桃花一樣粉嫩的紅色,還有星星點點的深紅色顆粒。
這是什麼東西?
江雲朗伸出手去弄起一點那紅色顆粒,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果然正是他身上的味道,也是楚靈兮身上的味道。
他這才想起來她說過的皂球,她一定是將那個東西用在他身上了。
這個可惡的女子,讓他一個堂堂宰相,七尺男兒,渾身散發著溫柔嫵媚的香氣,這……成何體統。
這左一件事右一件事堆疊在一起,這一次江雲朗竟然氣笑了。
還真是小看她楚靈兮了,對付他,她竟然花了這麼大心思,又下了這樣重的血本,江雲朗又一次伸手到沐桶里攪和了一下那粉紅色的沐浴水。
他的臉上竟然漸漸露出了笑容。
這說明她楚靈兮生氣了,很氣,很氣。
雖然他現在還搞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這樣生氣,可是從她這一連串的操作能看出來,她對付他是下了功夫使了心眼的。
最起碼,她在他身上花了心思了,恐怕還琢磨了好一會兒。
江雲朗又一次想起了他站在楚靈兮沐室門口聽到的那些話,雖然當時很生氣她在背後罵他,可是現在想想,別有一番意趣。
最起碼,她在跟她的貼身婢女談論他,這就是進步。
從前,今日之前,江雲朗三個字恐怕都不會在楚靈兮的口中出現,更不會在她的腦子裡心裡留過什麼影跡。
可是現在不同了,楚靈兮開始琢磨他,研究他,哪怕是罵也是在念叨他。
這才是夫妻,吵吵鬧鬧,磕磕絆絆才是真夫妻。
那樣相敬如賓突然有一番舉案齊眉的風韻,可是畢竟不如這樣來得真實,來得鮮活。
江雲朗笑了,手指又一次浸在水裡,這會兒再看那粉紅色的水,都覺得格外漂亮。
他同楚靈兮的嫁娶屬於意外中的意外,兩個人別說感情基礎,甚至都不認識。就這樣各取所需地走到了一起,一拍即合。
之後便是各忙各的日子,他曾經算計過她,想讓她替他管理家,她也曾多次拒絕,甚至兩個人因此發生過很強烈的爭吵和慪氣。
但是,她也曾照顧過他,他也為了她的生意她的鋪子,前所未有地請人吃飯,幫她周旋。
這麼想來,兩個人也算是禮尚往來。
但是這些,即便不是夫妻,也是會做的。
如今卻不同,她生氣了,而且是在生他江雲朗的氣。
江雲朗越想越興奮,越想越得意,生氣是好事,說明他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而且還一戰成名。
恐怕此刻,楚靈兮也在惴惴不安他會如何反擊呢吧。
江雲朗如是想著,反而不急了。
他走回到案桌旁坐下,不急不慢地翻看著那些卷宗書籍,心裡頭知道有一個人此刻正在忐忑不安地惦記著他,江雲朗覺得高興。
且讓她急一急吧。
船的另一端,楚靈兮已經睡醒了。
春夏將方才外頭發生的那不可思議的一幕告訴了楚靈兮,她聽愣了,隨後便大笑起來,主僕兩個笑得前仰後合。
「當真嗎?他真的是那副模樣嗎?」楚靈兮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快跟我說說,他們背後都怎麼說。」
春夏捏了捏已經笑酸了的臉頰,「他們怎麼說奴婢不曉得,他們再蠢也不會當著奴婢的面嚼相爺的舌根。」
「不過,想也想到了,他們必定都要笑死了。」春夏補充。
楚靈兮聽著笑著,笑著笑著便笑不出來了。
這事聽著怎麼就這麼奇怪呢。
她歪著腦袋盤算著,江雲朗什麼人,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何時如此狼狽過,如今他丟了面子也丟了里子,肯定要將這筆帳算在她的頭上。
楚靈兮想到這裡,不禁打了個寒戰,「春夏,相爺現在在幹嘛?」
春夏想了想,「方才相爺讓拿雲來給他拿衣裳,奴才拿給拿雲了,想來應該還在書房裡頭。」春夏並不知道她的心思,「夫人這次可算是出了一口氣,相爺估計往後都會怕了夫人了。」
楚靈兮一言難盡地瞅了她一眼,「傻姑娘,咱們要倒霉了。」
春夏一滯,不明所以。
「夫人為何這樣說,不就是讓相爺出醜了嗎?」她振振有詞,「那也是他先欺負夫人的,夫人還擊有什麼不對。」
楚靈兮搖了搖頭,「那按照他的脾氣早就該過來興師問罪的,你想啊,他沒了衣裳,竟然裹著被子出來,幹嗎來了,還不是想來找我,一面穿衣裳一面找我麻煩,他那麼聰明一定想到了是我,就怕,他連甲板上的那一幕都怪在我頭上,覺得是我一手安排的呢。」
春夏覺得沒什麼,安慰道,「覺得就覺得,他能將夫人如何?」
「怕就怕不會如何。」楚靈兮望了望窗外有些陰沉沉的天色,「這麼晚了,他沐浴之後也已經很久了,他都不來找我麻煩,還在看書,你說說,是不是很詭異。」
春夏這才咂摸出點兒味來,皺眉道,「那怎麼辦?」
話音未落,門上拿雲來報,「夫人,相爺說今晚公務繁忙,就不陪夫人用晚膳了,夫人吃了飯自己先睡吧,相爺今晚在書房休息。」
春夏差點兒高興地撫掌,「相爺太忙了,今日算是躲過一劫了。」
楚靈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