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瞬間變臉

  安瑾困惑地跌坐在了那一大堆新的衣物上，手指觸到裸露在包裝袋外的粉色長絨棉床單一角，柔軟的感覺再度捲入心中，卻讓她想要將這份柔軟包裹起來，以免遭到外界傷害。

  ......

  第二天清晨，安瑾拎著一大袋還沾著露水的新鮮蔬菜敲響了季唯言房門。

  在季唯言開門的瞬間，映入眼帘的畫面，讓安瑾有些吃驚。

  黑色窗簾、藍色四件套、白底黑線格子桌布，和她如今房間裡的白紗窗簾、粉色四件套、黑底白線格子桌布，完全是配套的感覺。

  甚至連季唯言如今身上的黑色萊卡棉睡衣，和她昨晚穿的那件白色睡衣明顯是一套情侶裝。

  她既已答應了顧阿姨的請求，就不好再說些什麼。安瑾徑直避開身著黑色睡衣的季唯言，熟門熟路地朝廚房走去。

  「怎麼這麼早，不是九點鐘才開始拍戲嗎？」季唯言一句話，讓安瑾猛地剎住了腳步。

  「你九點鐘有拍攝？」安瑾有些訝異，她明明昨晚才跟劉姐匯報自己之後十天的治療計劃，讓她配合調整季唯言的行程，延遲《創業時代》的拍攝時間，怎麼還有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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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季唯言看到她呆滯的表情，不禁笑了出來，「作為我的女主演，你居然不知道！」

  ......差點忘了，他還會自己給自己制定行程。

  安瑾神色沒什麼變化，但心裡已在暗暗計議：該用什麼辦法，阻止季唯言再度陷入劇中？

  若是十天後他還會不時把自己當做老婆，那她又能起到什麼幫助。

  右手手臂不停往下墜的分量，提醒著她：今天是為了讓季唯言回到小時候，回憶起和家人吃飯時其樂融融的狀態。

  「我先幫你做早飯！」若是想借吃飯這件事和季唯言談心，就得先有美味的飯菜加持。

  之前住在季唯言家裡時，兩人吃飯，大多時候都是相對無言的狀態。

  她是習慣了一個人吃飯，才不會在飯桌上和人交流。而季唯言，大概是在腦海中回憶爸爸的表演。

  也許是因為換了新地方，餐桌前的射燈也由暖色調變成了白熾燈，季唯言的表情亮亮的，看上去心情不錯。

  將做好的飯菜全都端上桌的安瑾，鼓起勇氣試探性問道：「你有什麼喜歡吃的家常菜？」

  她當然不是要貼合季唯言的口味做飯，而是打算循循善誘，將他引到小時候的回憶上。

  「你做的都挺好吃的，」這句毫不遲疑的誇讚，讓安瑾一點兒都開心不起來。

  「那就沒什麼忌口的？」

  季唯言這次倒是認真的想了會兒，「你在跟我一起住的半個月裡每天幫我做飯，現在我嘴巴都吃叼了。所以要是我媽突然過來給我做頓飯，估計就有忌口的了。」

  「那你多吃點兒，」安瑾心裡默默嘆了口氣，沮喪地往他碗裡夾了塊豆腐。

  季唯言盯了半天碗裡的東西，手上的筷子在空氣中僵持著，「我突然想起，小時候有段時間，吃豆腐都是苦味的。」

  「為什麼？」安瑾聽到「小時候」這三字，心中一動，連吃飯的心思都沒了。

  「我那時候上小學一年級，坐校車回家的時候，經過一條小巷總能看到路邊有人牽著小狗慢悠悠的走著。」

  「我看著好玩兒，回家後便跟......」季唯言突然停頓了下，安瑾大概猜到了他快要脫口而出的「爸爸」二字。

  「晚飯時我就跟人說，想養條狗狗，可馬上就被家長拒絕了。」季唯言笑了笑，語氣輕嘲，「然後就嘩一下哭了出來，那時候剛好吃的是豆腐，夾雜著淚水苦澀的豆腐。」

  小孩子好像總覺得世界欠了他什麼，動不動就會流下眼淚。然後家長就會說：「男子漢是不會流眼淚！」如果問季唯言是從什麼時候變成男子漢的，答案是——十歲。

  「那一會兒吃完飯，我們去寵物商店買個狗狗怎麼樣？」安瑾想著：她雖然沒養過寵物，但蕭笑有養貓，就連去外地旅行時，她都要先把貓安頓好，才能安心離家。

  有了牽絆，是不是就沒那麼容易去遠方了？

  「不！」聽到季唯言斬釘截鐵的回答，安瑾剛剛熱起來的心霎時間涼了半截。

  但很快，季唯言就轉口道：「去那種地方，不如去寵物收養所。」

  「這兩個不是差不多的地方？」安瑾對寵物方面知識的匱乏，讓她搞不懂季唯言莫名其妙擰成一團的眉頭。

  「商店裡的寵物，都是從出生起便被養在保育箱中，被人精心呵護著的；但收容所的那些，是因為主人的無暇照顧，被遺棄在路邊的。」

  「你說為什麼會有人，主動承擔起照顧一個小生命的責任，卻又在它還未長成之時，就能狠心丟棄在路邊呢？」季唯言問出這話時，眼圈兒都紅了起來。

  像是想到了那些遊走在路邊無家可歸的寵物，也像是想到了身量未成型的自己。

  「這個世界還有更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即使安瑾在心裡也不認可那些將寵物丟在馬路上的人，但情緒遠遠沒有季唯言那麼激動，她的神色淡淡的，更像是一個看透世事的人，「每個人都做過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但若是能看得到他先前的遭遇，就一定會選擇原諒。」

  「那只是因為你沒被傷害的那麼深，若是經歷過我經歷的事情，一定不會選擇原諒！」他的眸中閃爍出了安瑾從未見過的恨意。

  「你經歷過什麼？」安瑾攥緊了拳頭，小心翼翼問出了這句話。

  季唯言摔下手中的筷子，清脆的聲音使得氣氛如鬼魅般迅速靜了下來。

  ......

  「老婆，你喜歡什麼動物？」

  安瑾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時針剛好走向『九』的位置。她的手心出了一層綿密汗水，是剛剛快要讓季唯言說出心裡話時候殘留的緊張。

  可一切的努力，都在九點鐘變得毫無意義。季唯言還是如往常一樣，把全身心投入進了劇情中，現實世界中發生的事情在那瞬間被拋諸在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