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巧合

  蘇宴挺直背脊靠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看著楚晚黎，等著她的下文。

  楚晚黎舔了舔唇邊，按捺住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緩緩道：「我能請你吃個飯嗎？」

  「你別誤會，我是為了感謝你。一是感謝你發微博替我澄清，二是感謝你提醒我簽團隊的事兒，我現在已經成功簽約了。」

  楚晚黎把理由說得足夠充分，這樣才能避免蘇宴懷疑到她的別有用心。

  而且來之前她已經特地看過蘇宴今天的排戲，六點就能收工。

  蘇宴能看得出來楚晚黎的緊張。

  小姑娘平時總是裝的乖巧溫順，把心思藏起來，不想帶給他負擔。

  

  今天提出請客的要求，尤其是在Party照片被曝光之後提出來，應該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

  楚晚黎抿著唇靜靜等待回答的期待神情，像一根無形的鉤子，勾住了蘇宴的心，讓它漏跳了半拍。

  他很想答應，但他猶豫了。

  潘文雅昨晚的話猶在耳邊。

  她說，蘇宴你是站在山頂的人，但楚晚黎是個新人，她還在往半山腰爬，娛樂圈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你跟我一樣清楚，你對她的過分照顧和親近，有可能會成為網友詬病她的把柄。

  到時候不管楚晚黎取得什麼樣的成就，都會被認為是依附旁人才得來的，而她自己的努力，將得不到認可。

  楚晚黎見蘇宴沒回答，像是醒悟到什麼，眼中閃過一絲懊惱，「對不起，蘇老師，是我思慮不周，如果帶你在外面吃飯，一不小心被拍被圍觀，肯定很困擾。」

  她說這話的時候，好看的眉眼都糾結在一起。

  蘇宴見不得楚晚黎這般小心翼翼道歉的模樣。

  他食指無聲地叩著桌面，目光落在楚晚黎墨色的戲服上。

  眼底的暗涌，深沉不見底。

  但他很快斂了神色。

  「沒有不方便，去吃吧，我還挺懷念在外面吃飯的感覺。」蘇宴笑了，笑得溫柔而蠱惑。

  他的生活一直都是單調的，一成不變的，甚至可以說是無趣的。

  就是演戲演戲演戲。

  在不同的角色中釋放自己的情緒。

  其實嚴格來說，他應該在進娛樂圈之前，就已經在演戲了。

  因為小阿黎對十歲的蘇宴說過一句話，「你不要板著臉，開心一點嘛。」

  所以十歲之後，蘇宴就讓自己變成了一個溫和的人，對誰都帶著三分笑意。

  他一直沒有什麼過分的喜好，唯一的執念是阿黎，一個在名義上已經死了的人。

  他的情緒，很久都沒有為某個人某件事而起過漣漪。

  外人只看到了他的光鮮，看不到他腐朽的內里，他以為自己就要這麼按部就班地行走向某個終點。

  直到楚晚黎的出現。

  打破了他如死水一般的隔閡，讓他的生活起了鮮活的波瀾。

  他有了思慮，有了歡喜，有了嫉妒，有了害怕。

  也有了想靠近，但不敢靠近的無力感。

  他所有死去的情緒都因為楚晚黎而重獲新生。

  他一次次告誡自己，但又一次次衝動而為。

  一旦面對楚晚黎，他的理智就會習慣性離家出走。

  蘇宴閉了閉有些酸澀的雙眼，他重新仰起下巴，看向失落站在那裡的楚晚黎。

  視線相撞的一霎那，蘇宴喉頭滾動。

  既然失而復得地與阿黎重逢了，那就用這段時間，好好地陪她，滿足她，既是成全自己心中多年的念想，也是對曾經的阿黎的彌補。

  等這部戲拍完，再放手遠離她，徹底變為局外人吧。

  楚晚黎眼中熄下去的火苗，又顫巍巍地燃起來。

  這短短十分鐘，她的心情跟過山車似地。

  「那蘇老師，你要……」

  「去你想吃的餐廳，我都行，不忌口。」

  「好。公司給我配了車，我去車上等你收工。」楚晚黎上揚的尾音都帶著雀躍。

  蘇宴望著楚晚黎透著鬆快的背影，他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

  ----

  楚晚黎窩在車裡拿著手機選餐廳。

  左看右看，經過多重衡量，最後選定了一家很有格調的小洋樓中餐廳。

  楚晚黎看中的就是它位置幽靜，且餐廳公約裡面有一條就是禁止偷拍。

  這家餐廳挺火爆的，都得提前預約，不過楚晚黎假公濟私地利用向二公子的名號，調到了一個包間。

  晚上七點，全副武裝的楚晚黎和蘇宴帶著各自的助理，在包間內落座。

  「楚小姐，這家餐廳很難訂誒，我訂了一個月都沒訂上。」米勒環顧四周感嘆道。

  「咳咳，」楚晚黎瞥了眼正在摘口罩的蘇宴，小聲道：「這個…湊巧，我有朋友認識他們這老闆。」

  這頓飯吃得心滿意足，主要有林夏和米勒兩個活躍氣氛的高手在，就不存在冷場。

  只是整場晚餐後來變成了林夏的追星大會，她如數家珍地把蘇宴從出道開始的輝煌歷史，一一講述了一遍，誇人的話都不帶重樣的。

  這也喚起了楚晚黎的追星回憶。

  曾經電視機前的驚鴻一瞥，讓她喜歡上蘇宴只用了一瞬間，隨後便是長達六年的追隨。

  收集蘇宴的雜誌，明信片，海報，這些填滿了她的秘密寶盒。

  蘇宴的每一部電影，每一部電視劇，每一場採訪，她都沒有落下過。

  從沒想過對一個人的喜歡，可以這麼持久，整整六年，占據了她半個青春，也許還會更久。

  曾經蘇宴於她而言是紙張上，熒幕上的偶像，是只能仰望的蒼穹皎月。

  可現在，她一直仰望和追隨的人，正坐在身側，與自己同桌吃飯。

  還會體貼地幫她擦去袖口上沾到的油污。

  一想到這，楚晚黎心裡就洋溢著暗戳戳的小幸福。

  兩個小時後，大家吃完飯，各自坐車離開。

  楚晚黎拉著行李箱在景庭地下車庫的電梯廳不出意外地遇到了蘇宴。

  「蘇老師！」楚晚黎驚訝道，「你也住這兒？」

  蘇宴側身，看著她。

  楚晚黎那雙滿是驚喜的鳳眸里閃著細碎的光。

  蘇宴口罩下緊抿地唇勾起了弧度。

  「嗯，我住23樓。」蘇宴聲音平靜，沒有泄露笑意。

  「哇，好巧！公司剛給我安排的房子，在22樓，我們居然是鄰居了！」

  蘇宴：「確實很巧。」

  楚晚黎跟在蘇宴身後進了電梯。

  看著緊挨在一起的兩個紅色按鈕，楚晚黎的心也隨著一層層上升的數字而歡快地蹦躂。

  「22層到了。」機械地電子女音在電梯內響起。

  楚晚黎走出去，對著蘇宴招手，「蘇老師，明天見。」

  直到電梯門緩緩合上，楚晚黎才離開。

  她竊喜地握拳小小慶祝了一下。

  特意沒讓林夏送她上樓，為的就是如果不經意偶遇蘇宴，可以製造一種巧合，讓蘇宴知道他們很有緣分地住在上下樓。

  但她似乎忘了，在初次見面時，她扮乖巧的演技就被蘇宴揭穿過。

  所以她若演戲，那麼在蘇宴面前定是無所遁形。

  更何況，楚晚黎還不知道，她的住所是蘇宴安排的，蘇宴也是特地在電梯廳等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