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封地高陽

  鍾如意語氣嚴厲，帶著不容反抗的堅定。

  宋淮不由得有些被震懾。

  記憶中，長公主很少在他面前自稱本宮，也很少用這種語氣說話。

  每次長公主跟他商量事情的時候，語氣都很溫和，從未自挾身份說過重話。

  而今，長公主端出了架勢，折讓他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和長公主只見的鴻溝，猶如天塹。

  宋淮默默跪了下來。

  鍾如意看到宋淮這麼一跪，反而不知所措。

  宋淮這人脾氣太犟，從邊境到荊州，無論她說過多少遍，對她的稱謂一直改不過來。

  

  她要是不說點重話，他怎麼可能放任她留在荊州。

  鍾如意慢慢穩住心神。

  還是端足了架子，沒有掉鏈子。

  不緊不慢說道：「你還記得本宮封號嗎？」

  「莫不敢忘！」

  「本宮乃先帝欽封的高陽長公主，背後有顧家三十萬兵馬撐腰，且平陵往南六千里，劃地高陽，所轄十六城，屯兵十萬，豎子爾敢動本宮？」

  「你記著，本宮不是一個人，本宮還有你，你去高陽主城，找守城太守，把本宮的情況報給他，只要你不現身，本宮既是安全的，本宮的命掌握在你手裡，你若是真為本宮著想，那就不要磨蹭了，即刻出發，借道益州，去高陽主城！」

  宋淮沒想到長公主打的竟然是高陽的主意。

  大魏建國以來，每個有封號的皇子和公主都會有一塊封地。

  到了長公主這一輩，皇室中死得寥寥無幾，而長公主既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又是先帝欽封的高陽長公主。

  她的封地，劃分六千里，轄有十六城，乃是整個大魏最富庶之地。

  封地的管轄之權在封君手中，每塊封地不與京都來往，稅不上抽，折不上遞，也不入京述職，完全是獨立於皇權之外。

  而長公主的封地高陽，自然是由長公主來打理。

  可自從先帝薨逝，長公主輔政代君授權之後，高陽那塊地鍾如意沒什麼過問，只當和其它地域一樣。

  眼下，雖然大魏各地都遭了天災，但是高陽一定還有存糧。

  高陽的事務鍾如意已經數十年沒過問過，全是顧家旁支子弟在打理。

  其他地方每年都要交稅到國庫，可高陽轄地的稅收，完全存放在高陽，一毫一厘為動。

  雖然荊州城距離高陽較遠，但搬高陽遠水，救荊州急火，是唯一能行得通的法子了。

  鍾如意上前一步，把宋淮扶起來。

  「現在就去高陽，我等你回來，你若實在擔心我，就早去早回！」

  他們要脫身荊州實在簡單，但她不能置荊州城難民於不過。

  她若此時抽身離開，那這些難民，只有餓死一個下場。

  他們之前都只想著快速解決荊州的困境，所以只給了荊州附近的幾座城池去信，讓附近的幾座城池對荊州施以援手。

  可附近的幾座城池也是自顧不暇，而汴京，更是鞭長莫及。

  他們都忽略了高陽。

  比起汴京，其實高陽那邊來人，才是最快，最便捷的方法。

  「殿下……」

  宋淮還想說什麼，鍾如意卻板著臉，再次嚴肅道。

  「不要優柔寡斷，這是命令，不要讓我覺得信錯了人！」

  鍾如意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宋淮，眼波流傳，目光中的信任重於泰山。

  如果說，陳衡在她在南巡路上撿到的寶貝，那麼宋淮就是她的底氣。

  只要宋淮能把消息送出去，她就有底氣活到他回來。

  宋淮心底快速思量。

  他想說，自己可以留下來面對荊州城太守，讓長公主去高陽。

  可他實在擔心長公主安危。

  他們圍困荊州城，不知外面的情況。

  但既是閉目塞聽，也能猜到，現在各地一定到處都是難民和瘟疫。

  長公主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獨自走到路上，萬一遇到幾個居心叵測的歹徒……

  相較之下，長公主還是留在荊州城比較安全。

  雖然賈正渝一直想對付長公主，但在賈正渝上頭有個賈鈺，再者還有賈正渝的夫人也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如實真出了什麼意外，他只能選擇相信長公主。

  宋淮喉嚨哽咽，眼眶發紅。

  再一次體會到了無力感。

  「是卑職沒有保護好殿下！」

  他喉嚨中發出困獸一樣的聲音，滿是自責懊悔。

  「不怪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鍾如意拍了拍宋淮肩膀，輕聲寬慰。

  宋淮咬著牙，心裡有一團熊熊火焰在燃燒。

  他心一橫，猛地保住鍾如意，沉聲宣誓：「殿下，一定要活著等卑職回來！」

  說完，旋即鬆手轉身，徑直離開。

  鍾如意沒有看到他通紅眼眶中的淚水。

  她心底泛起一陣驚濤駭浪，卻只是看著宋淮的背影笑了笑，朝著男人的背影輕輕揮了揮手。

  一路平安啊！

  她在心底默念。

  等到宋淮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鍾如意才擦拭眼角的淚水。

  深吸一口氣，緩緩解開外面套著的灰黑布衣，露出裡面鵝黃嬌艷的長裙。

  她停止脊背，端正姿態，面上從容不迫，一步步朝荊州城主城門方向走出。

  一路上是餓得瘦骨嶙峋的難民。

  眾人許久沒看到穿著這麼光鮮靚麗的姑娘，乍一看，竟移不開眼。

  儘管鍾如意面容憔悴，體態清瘦，容貌也並非傾國傾城。

  但她身上就是有一種高貴典雅的氣質，就仿佛天上大慈大悲的神仙菩薩，下凡普度眾生，讓人一時間莫不敢近。

  城外的難民還以為自己看走了眼，城外怎麼可能出現這種高門小姐。

  然而等眾人揉揉眼睛，仔細一看。

  果然是活生生的高門小姐。

  看她傳得這麼光鮮，顯然家世不凡。

  一時間，眾多難民一擁而上。

  「小姐，求求您傷口吃的吧，我已經五天沒吃一粒米了！」

  「小姐，求您可憐可憐我們吧！」

  「一口就成，只要您賞口飯，就是讓我一輩子給您當牛做馬都成！」

  越來越多人圍過來。

  最裡面的人抱住鍾如意的雙腿，抓住她的胳膊，面容淒哀地懇求。

  進不來的人，就跪在外面，一個勁磕頭。

  人擠著人，肩挨著肩。

  鍾如意負重難行。

  她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烏泱泱黑壓壓的難民，拼命咬牙壓抑著心中的酸澀。

  深吸一口氣，高聲喊道：「本宮乃先帝欽封高陽長公主，出宮巡視民情，途經荊州，見荊州百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特入主城，請太守賈鈺開倉放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