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陳郡太守

  村民快散完的時候。

  村長和里正想派幾個年輕小伙送謝與義回府，謝與義拒絕了村長和李章的好意，說自己要在陳家多待一會兒，交代陳衡幾件事。

  村長和里正很清楚，今天太守大人之所以屈尊平南村，是來給陳家撐場面的。

  

  平南村是沾了陳家的光，他日，平南村也會以陳衡為榮。

  因為今天這頓飯，陳家的地位無形中提升了好幾個階層，所有人都開始對陳家人刮目相看。

  謝與義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到陳家父子身邊。

  他的目光時不時瞥到正在收拾碗筷的鐘如意身上。

  想過跟鍾如意說話，但又不知能用什麼藉口。

  不過好在陳衡看出他的意圖，把村長和里正，以及自己的父親勸走了。

  並向村長和里正信誓旦旦保證，自己會把太守大人送回去，村長和里正才放心離開。

  等無關人員都離開後，陳衡就走到一旁，開始幫鍾如意和謝與義望風，防止有人過來打擾他們。

  今天這場喜宴，雖然全村人都以為，太守大人是衝著他陳衡的面子才來平南村的。

  但陳衡心裡很清楚，太守大人不是因為自己才來，而是因為明珠姑娘。

  太守大人雖然有些看重自己，但遠沒有到親自來平南村為自己撐場面的程度。

  太守大人來平南村，一定是因為明珠姑娘跟他說了什麼，所以他才會特別照顧自己。

  陳衡很識趣，一直守在鍾如意身旁的宋淮也很識趣。

  兩人一前一後，守住兩條重要通道，防止有人突然過來。

  已是暮色，村里家家戶戶都點起了蠟燭，而點不起蠟燭的人家，都早早歇息了。

  鍾如意身邊也點了一根蠟燭，用燈罩罩住。

  方圓幾百米，就只有這麼一盞火光微弱的蠟燭，照亮一方小小的土地。

  幸而天上的月亮夠圓夠亮，在把周圍的路也都照亮。

  謝與義走到鍾如意面前，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下。

  「臣，陳郡太守謝與義見過長公主殿下！」

  聲音並不大，沒有傳到陳衡耳中。

  不過，在陳衡回頭的時候，卻看到了陳郡的太守大人，跪在了那位從汴京來的，明珠姑娘的腳下。

  鍾如意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謝與義，感覺有些頭疼。

  這古人啊，還真是動不動就喜歡下跪。

  不過，她也沒辦法扭轉這些人的思想。

  只得受了這一拜。

  等謝與義磕完一個響頭，鍾如意才道：「謝大人，無需多禮，快起來吧。」

  聞言，謝與義才慢慢站起來。

  謝與義身形高大，但是在身材嬌小的鐘如意面前，卻不由自主地弓著身子，垂著腦袋，仿佛天生低鍾如意一等。

  鍾如意知道，在這個時代，皇權至上的思想深入人心，她也沒法改變。

  看到謝與義耷拉著腦袋，她問道：「謝大人過來，是有什麼話想跟本宮說的嗎？」

  謝與義弓著腰，垂著頭顱，道：「微臣不知長公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長公主恕罪。」

  鍾如意這次來陳郡，本就是瞞著上下。

  若非被人認出了身份，再加上陳衡的事，她根本就不想暴露身份。

  「謝大人不必自責，本宮來這兒，就是想來巡視民情，沒打算勞師動眾。」

  謝與義繼續低頭，詢問道：「那長公主之後有何打算，不如移駕微臣府上，稍作歇息，微臣府上雖簡陋，比不得宮裡，但也比平南村要好許多。」

  「不必了，安排好陳衡的家事，本宮就要走了。」說著，頓了頓，轉變話題，「對了，想必宋統領也跟你說了，陳衡是個有大能之人，本宮想把他帶走，等本宮帶陳衡離開後，陳家這邊，可就勞你幫忙照顧了。」

  「長公主放心，微臣一定竭盡全力，照顧好陳衡的家人。」

  「也別搞得太特殊，正常一點就好。」

  謝與義畢恭畢敬：「微臣遵命。」

  看著謝與義點頭哈腰的模樣，鍾如意十分頭疼。

  她並不喜歡仗著自己的身份壓人，也不喜歡看到別人唯唯諾諾的樣子。

  這個謝與義，明明才幹和能力都很好，卻卑微成這樣，甚至還不如戶部侍郎錢多多。

  錢多多雖然唯諾，說話的時候，也沒這么小心翼翼。

  鍾如意不知道謝與義是怎麼想的，她卻十分不喜歡看到自己手下的官員是這副模樣。

  謝與義還在恭維鍾如意，鍾如意卻嘆了口氣，緩緩道：「謝大人。」

  聽到鍾如意點了自己的名字，謝與義的脊背彎得更低了。

  「臣在！」

  「謝大人，以後，站直了說話，你這樣彎著腰，怪累的。」

  算是體貼的一句話，謝與義卻聽得冷汗涔涔。

  先帝還在時，曾打壓王謝兩家，當時先帝曾說過，不喜歡謝家人說話都挺著腰板，昂著頭顱。

  從那以後，先帝便下令，所有謝家人，面聖時都必須彎腰低頭，否則就是在蔑視天威。

  為了保全謝家子孫，延續謝家的繁榮昌盛，原本恃才傲物的謝與義最終還是學會了點頭哈腰。

  他還記得先帝下的命令，所以，他聽到鍾如意這番話時，第一反應不是直起腰板，而是在想自己剛才是否說錯了什麼話。

  忙道：「謹守本分是臣職責所在，不敢言累。」

  「可是本宮累了，本宮低著頭跟你說話累了。」

  謝與義再次跪下：「使臣考慮不周，勞長公主受累了。」

  鍾如意再次無奈嘆了口氣。

  她就是想讓這個謝與義站直了跟自己的說話，卻沒想到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謝大人，這便是你們謝家的風骨嗎？」

  聽到長公主提起謝家的風骨，謝與義有片刻的怔愣。

  風骨嗎？

  如果被帝王猜忌，全族人因此命懸一線，那就算有風骨，又有什麼用。

  風骨再重要，也沒有家人陪伴來得重要。

  謝家為了風骨二字，付出過慘重的代價，如今是萬萬不敢再提風骨了。

  謝與義沉默不語。

  鍾如意離京前，聽丞相提過謝家的慘狀。

  昔年，謝家惹先帝不悅，先帝下令，貶黜所有在朝為官的謝家子弟命陳家年滿十二歲子弟流放西南三千里。

  謝家的老人和小孩，有的病死在流放路上，有的餓死在流放路上，還有的被打死在流放路上。

  謝家堂堂百年世家，一夜間樹倒猢猻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