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各退一步

  說到底，她能否帶宋淮的生母離開，關鍵還在平寧郡主身上。

  只有平寧郡主點了頭，她才能帶走宋淮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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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如意沉默著。

  平寧郡主還在說客套話。

  她雖然對鍾如意畢恭畢敬，可她的話里話外，並沒有要放音兒離開的意思。

  鍾如意今天宋府，就已經是仗著身份在壓平寧郡主，平寧郡主明智如此，還是不肯退讓。

  平寧郡主畢竟是顯貴，且身份不俗，即便她以長公主的身份下旨，也是無用，既如此，那就只能用那個法子了。

  先前，明明是她把反腐的任務交給大理寺卿許毅，讓許毅秉公辦案。

  如今，為了宋淮的生母，她倒是帶頭破例。

  鍾如意苦笑。

  有時候，是非真是半點由不得人。

  鍾如意嘆了口氣，敞開天窗說亮話：「咱們也不必繞彎子浪費時間，我已然知曉姑姑你和音……音娘子的往事，我知道姑姑心中怨恨，我也不勸姑姑原諒音娘子，我只問，姑姑究竟要怎樣才會方因娘子離開宋府？」

  終於說到了這個點上。

  平寧郡主臉上精心維持的笑容，猶如湖面上的碎冰，一點點破碎。

  跟音兒的往事是她的觸之及怒的逆鱗，宋府里所有人，包括宋威在內，都不敢當著她的面重提往事。

  如今鍾如意提到這件事，她再也壓抑不止心中的悲憤，咬牙切齒。

  「那個賤人害死本郡主的孩子，本郡主絕不會放過她！」

  「既然姑姑如此痛恨音娘子，那為何還留音娘子活到現在？這麼些年，姑姑掌管宋府，宋府內外對您唯命是從，姑姑想對付音娘子，應該不是難事。」

  「那個賤人死了就解脫了，本郡主不會讓她這麼輕易就去死，本郡主要讓她生不如死！」

  鍾如意不置可否。

  人一旦被仇恨蒙蔽住，就沒了理智。

  在她看來，音娘子雖然做錯了事，可她到底不是殺人兇手。

  況且她受了那麼多年的折磨，也該夠了，就算是坐牢子，也該有個期限。

  她沒有就這件事開解平寧郡主，而是給身邊的明玉使了個眼色，讓明玉把廳堂上閒雜人等都趕出去。

  明玉接受到她的眼神，當即會意，從她身邊走到平寧郡主身邊，對平寧郡主身邊的侍女道：「長公主有要事要跟你們家郡主說，咱們先下去吧。」

  平寧郡主身邊的侍女看了一眼翠枝，見翠枝點頭示意，便跟著翠枝和明玉一塊離開廳堂。

  眼看著明玉把自己的人都帶走，平寧郡主心中再次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接下來長公主想對自己說什麼，若只是音小娘的事，為何要屏退下人？

  平寧郡主稍稍恢復理智，不由自主皺起眉頭。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了，廳堂徹底被清空，鍾如意才道：「郡主可知，宋將軍犯了什麼事？」

  聽到這句話，平寧郡主心中咯噔一下。

  長公主還是知道了。

  雖然心中驚慌失措，但她還保持著面上的鎮定，端起手頭的一杯茶，抿了一口，掩飾心中的慌亂。

  「我不知長公主在說什麼，我們家將軍在家好好的，能犯什麼事？」

  「郡主還不知道呢，那本宮就跟郡主明說了。」鍾如意平靜道，「前些日子，本宮翻閱歷年的奏摺，發現一封兵部的奏摺中，寫到運往邊境的一批軍械出了問題，當時兵部的人只是補上一批軍械，並沒有將此事徹查到底……」

  說到這兒，鍾如意頓了頓，沒有揪著這個話題往下說下去，而是轉了話鋒。

  「郡主可知，偷換軍械，販賣軍械，是何種罪名？」

  偷換軍械的罪名，輕則抄家流放，重則夷九族。

  鍾如意沒有挑明，但她和平寧郡主都知道，這個偷換軍械，販賣軍械的人，正是雲麾將軍宋威。

  當年，宋威為了納一房妾室，鬧出了人命，得罪了一個權貴，為了平息這樁禍事，宋威才鋌而走險，販賣軍械，才將權貴的嘴給賭上。

  這些多年過去了，還以為這件往事就這麼過去了，沒想到還是被長公主翻了出來。

  平寧郡主心頭突突地跳。

  如果宋家真的被抄家流放，她定會跟宋威和離，可她的女兒禾凝，在宋家的族譜上可是掛了名的，到時候，就算她能逃過一劫，她的女兒逃不過。

  就算她能把女兒帶走，可宋家的名聲已經臭了。

  她女兒既是宋威的女兒，只有宋威一出事，那她的女兒無論去到哪兒，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一個罪臣之後，能有什麼好前程，能嫁什麼好人家

  到時候，禾凝豈不是要重蹈自己的覆轍。

  不行，她絕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

  宋威這個敗類，死了就死了，絕不能讓他連累到自己的女兒！

  平寧郡主目光露出一絲狠厲。

  「長公主想怎麼樣？」

  「你把音娘子交出來，日後，宋威定罪時，我保你和你女兒性命。」

  「不行！」平寧郡主斬釘截鐵地拒絕，「宋威可以死，但他不能被定罪，宋府不能背上污名！」

  鍾如意皺了眉：「宋威必須要為他的罪行付出代價，哪怕是我也不能瞞下這樁案子。」

  「我知道宋威罪不可赦，但宋府其他人是無辜的！」

  平寧郡主語氣沉重：「宋威的性命我會交給長公主，當年參與販賣軍械的人，我也會為長公主清理掉，但是宋府……宋府真的不能出事！」

  平寧郡主撲通跪了下來。

  「音小娘……我答應長公主放過音小娘，當也請長公主看在我的面子上，保全宋府的名聲，我的生死不重要，可我的女兒禾凝，她還小，她不能背著罪臣之後的污名過一輩子！」

  說著，她的額頭重重磕到地上，「稚子無辜，求長公主高抬貴手，給小女留一條活路，長公主想要宋威的命，我會親手奉上！」

  鍾如意沉默了。

  為了自己的孩子而弒夫，她都不知道平寧郡主是可笑還是可憐。

  平寧郡主知道自己的孩子無辜，那音娘子的孩子宋淮難道就不無辜嗎？宋淮就活該受那麼多年的罪嗎？

  有時是非對錯，真的不是簡單幾句話就能講清楚。

  鍾如意嘆了口氣，道：「姑姑把音小娘帶過來吧！」

  這是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