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結局
2024-09-02 08:31:12
作者: 減字南柯子
「夫人,您還好嗎?」隔著老遠都能聞到那空氣蔓延的血腥氣,扶著霍溦有些發顫的身子,其蓁關心道。
緊握著其蓁的手汲取力量,撐著身子往回走,霍溦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有些嚇著了,罷了。過一會兒就好了,莫要將今日所見,告訴少爺。」
霍溦蒼白的臉色,是見到琳琅臉上毫不遮掩的笑意,才慢慢褪去。
「娘娘今日怎麼得紆尊至此。」
來到郢都的琳琅,不僅穿戴,就連周身氣勢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本宮聽說,你與那罪婦珍珠曾為相識之人?」
「是曾有相識。」盤算著琳琅此番目的,霍溦答道,「就如妾身以往身份上的秦國夫人的誥命,便是由她所求。」
被霍溦這麼一說想起燕王先前的雷霆之怒,琳琅咳了咳嗓子,「本宮也只是心有疑惑,想來問問,既如此,那便罷。只是……」
「娘娘有話便說,忝為一家人,何有隔腹之話。」從琳琅這不自在的表現中,猜到些許,霍溦笑道。
而被霍溦口中的「一家人」三個字戳到心病,琳琅抿了口茶水,沒想到自己先前的圖謀,到了如今居然會成為絆腳石,她一時之間有些為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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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給越家諸人安排身份時,是琳琅主動將他們納入自己的家族。不僅是為了拉攏越家人,還是為了讓自己的虛薄家底更加殷實些。
沒想到都中會遭此巨變,讓燕王得以一夕之間對皇位垂手可得,先前的助力,到如今,居然變成了最大的阻力。
「如今……」話出口改了方向,琳琅抿唇,「這些時日,你們在都中可有不適,如今局勢未定,你們不便出門……」
「一切都好。」打斷琳琅的話,霍溦答道,「只要王爺跟王妃一切安康,我們這些門下,便都是好的。」
當初,是燕王的強盜行徑讓他們不得不上了燕王這艘賊船。如今大業將成,卻想將他們當作什麼廢棄之物甩去,這世間,哪有什麼都隨他們的。
神色一僵,被霍溦這話堵得無話可說,琳琅也只能點了點頭。
「這是王爺讓我給你們的信,若是同意,你們即可現在收拾。」望著霍溦這油鹽不進的樣子,琳琅無話再說,只能將自己此番的目的說明。
而撂下這封信,琳琅離開後良久,霍溦才等到越珵將這封信展開。
「他這是什麼意思?」草草將信看完,霍溦揉著作痛的頭。
冷笑一聲,越珵將這信完整無缺地收好,「能有什麼意思,不過是覺得我們還有利用價值。還不想放,罷了。」
燕王信上,將沅南郡丞的位置交給他。
還說,沅南反正是他熟悉之地,他也不是什麼不開化的主子,若是越珵有本事,也不是不可以等越珵日後除了曾家之後,將這沅南交給他。
「若是曾家好除,那為何他在沅南這麼久,還放任曾家如此?」冠冕堂皇的話,看來燕王不管做到什麼地步,都改不了這個習性。
原還以為琳琅這回還要帶來什麼壞消息,如今看到這信,霍溦心裡才算是有了成算。
相較于越珵的沉默,霍溦倒是先握過他的手。
「阿珵,你常在軍營,當知一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既然他主動將我們放出去,給了我們喘息自強的機會,那我們也不該辜負他的好意。」
「既然當初他拉我們上賊船,就該有著控虎不成反被傷的自覺。」
眉目間滑過深色,雖然現在還是不得不受燕王所要求,但是霍溦還是從中感受到機會的滋味。
風箏脫手斷線,誰又能未卜先知地料到它會飛向何方呢?
——
元微二十七年七月——燕王妻弟桑芃攜妻霍氏返回沅南,任沅南郡丞
元微二十九年春——沅南爆發驚天通敵案,其中首惡沅南郡尉曾蜚及鹿野等人皆獲凌遲之刑,九族皆被流放;燕王妃妻弟官至沅南沅南郡守,至此沅南一郡落入燕王手中
元微三十一年隆冬——太孫病重不治,同年成帝因縱慾而中風,於眾臣推薦下,燕王得任大統,改元奉安,稱信帝
奉安元年秋——晉軍越沅水南下,沅南郡守桑芃率兵抵禦;時新君初立,朝中多為議和之態,信帝數下班師令,可桑郡守皆置之不理,直將數十年前的沅北一同收入,才終收兵;由此,桑家軍名聲大振,異族之人莫不敢再犯
奉安三年夏——坊間傳聞越盛,桑家軍前身實為越家軍的傳聞,大姜無人不知
奉安四年春——於萬民請命重壓下,信帝不得不重審越家北樓奇冤
奉安六年冬——北樓奇冤水落石出,迫於邊關壓力,信帝不得不下旨光復越家清名;同年,皇后親弟桑芃,恢復名姓,得封平王
——
「娘。」
搖晃馬車外,傳來一聲稚嫩童聲,掀開窗簾,霍溦尚沒見到人,就便被撲面花香熏得直打噴嚏。
接過越岄手裡的話,看向那隻管縱著孩子的人,霍溦嗔道。
「也就你,最喜歡縱著她。外頭日頭這般大,若是讓娘看著了,非得又要說你,委屈她的大孫女了。」
單手抱著那個身子不住往霍溦懷裡面掙著的小人兒,頭頂金冠上滿是鄉野間的小黃花,越珵聲音也有些無奈。
「這小磨人精,溦兒你還不知道,她若能老老實實做著,我又何必帶她出來呢?」
在他們圓房的很久時間裡,越珵都還是叫霍溦「阿姐」。如今這無奈的改口,還是有了這小磨人精之話,被逼得不得不改口的。
擠在爹娘之間,越枂銀鈴般的笑容布滿越家歸都的每條路上。直到,到了那恢宏墓園,她才在霍溦的教導下,止住了嬉笑。
「這是你們的孩子?長得真可愛!」
墓園之外,早已三位白衣麗人等在那裡。看到霍溦下車,她們便圍了上來。而諸人面面相覷良久,臉上已有了些許皺紋的任然才握住越枂的手問。
「阿枂叫人。」
在來之前就已跟越枂說過今日會來何人,見她挨個問好後,霍溦才將目光放到這些塵滿面的故人身上。
「大嫂,如今做了女冠?」
當年求著霍溦放她離開的李鷗,如今已是位德高望重的女冠,越枂頸間的玉墜,便是她放在佛前供奉多年的。
多年誦經,有再多的戾氣也在佛經香火間,得到了平息。臉上帶上笑,望向那個寄託她此生所有情緒的墳塋,李鷗點了點頭。
而被夫君親自送來的紀純,也開了口,「當年嫂子去慈陀寺求見太后後,便了斷塵緣。如今我在老家也都能聽說嫂子的法號,想來已是得道了。」
「就連三弟妹如今也成了天下有名的藥商,也就是我,整日混沌,只賴在山上不出來。」
「二嫂,這說的是什麼話?蒼山之戰,若非嫂子相援,越家軍還不知要耗到何等境地呢。」按住紀純的手,霍溦笑道。而話音未落,她又繼續補充。
「若非上回我生這個小淘氣,居然還不知三嫂已在沅南多年。就是當年初到絳縣之時,也是有賴三嫂在,才有如今之日。」
當初霍溦生越枂時難產,是任然主動上門送藥,越家人才知道任然這麼多年居然一直在默默給越家軍供低廉藥材。
妯娌四人談話聲,是看見那四座墳塋才漸漸停下。
漫天紙錢飛舞中,淚水溢滿眼眶,而在這晶瑩淚光里,她們仿似又回到那個生死不定的日子。
以淺薄身量,抱著沉重牌位走在如同今日這般的浩蕩之景中。
帝王之心莫變,誰都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是為了能讓越家能有一線生機,她們也只能作此選擇。
風若有靈,將碑前灰土吹拭得一塵不染。
望著碧藍如洗的天,霍溦忽然想到她重回今生的時候,那天的天也如今日一般……
讓人望之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