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最後一夜

  滄州界，一隊車輛滿載的鏢隊正在緩慢行駛著。

  整個鏢隊人強馬壯，唯一弱點便是裡面獨二的兩個女人。

  這兩個女人看似弱不禁風，可當那些流民將目光放到她們身上時，她們的眼中也會露出與外表完全不符的凶光。

  「珵兄弟。」一把摟住越珵的肩，徐平朝他豎了個大拇指。「弟妹真是這個。你說說，這麼好的法子，她是咋想出來的呢？」

  林瀾死後，吏卒中便沒了將越家恨之入骨的人。

  捏住他們想順利完成任務的心，霍溦順勢提出建議，讓他們這行人假扮成往沅南送鏢的鏢隊。

  這個建議提出後，有些吏卒本不想答應的。畢竟，這越家人可是罪民，讓他們卸下鎖鏈，萬一一個沒留神，人跑了怎麼辦？

  猜到他們心裡的猶豫，為取信於他們，霍溦拿出太后所贈的大部分銀子，讓他們購置了不少東西，用作偽裝。

  不僅如此，霍溦還承諾，若這些東西能在沅南賣出，不管價格翻幾番，這銀子他們都一分不取，權當做他們這些吏卒大老遠保護他們來沅南的辛苦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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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一出，看在那閃閃發光銀子份上，部分心存芥蒂的吏卒才不多說什麼，默許了這個建議。

  而徐平這些時日作為越家跟吏卒之間溝通的橋樑，跟越珵也變得熟悉起來，甚至都開始稱兄道弟起來。

  聽見徐平的話，越珵朝穿著粗布衣裳的霍溦看了一眼，看見她臉上的笑，他才回過頭，對徐平輕輕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天賦吧！」

  「你小子，還真是王婆賣瓜，自家媳婦自己夸。」拍了一把越珵，徐平大笑出聲。

  聳了聳肩，越珵臉上滿是得意，「不夸自己的，難道還誇別人的。」

  「這回要真能賺上錢，我也該討個媳婦了。」被越珵臉上表情刺激到了，徐平揉了揉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嘆道。

  沅南乃是姜晉邊界，因此這越往沅南去，流民就越多。

  鏢隊這一路上，起先還敢夜間行路。到如今，天色才稍微暗下就要開始紮營設寨。

  因為，現在比之那些殺手們，更讓人防不勝防的，是那些手無寸鐵的流民。

  他們就如跗骨之蛆，一旦沾上丁點，除非肯忍痛將那塊血肉剜去，否則他們就會一直陰魂不散。

  「徐平白天跟你說的什麼？他怎麼現在一看見我就笑。」將杯中熱湯遞給越珵，霍溦滿腹疑問。

  沒了林瀾那個蠹蟲，他們現在日子不說應有盡有，好歹能吃飽喝足了。

  「沒說什麼啊，他只是感嘆你怎麼想得出這個好法子的。」下意識地將徐平關於媳婦的話給忽略，越珵聲音很輕。

  霍溦頷首作罷，她看出越珵有什麼話沒說，不過她沒準備尋根究底。

  「還有兩天就要到沅南了，你說那些人還會來嗎？」

  到了沅南，他們可就成了在錄在冊的罪民。到時，想讓他們悄無聲息地消失，可就不是件簡單事了。

  一口將還冒著熱氣的湯喝完，越珵搖了搖頭，「這些日子都沒見著他們，按理說入沅南前，應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了。說不準，他們會不會有所動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們的偽裝太過成功了，自林瀾死後，他們就再也沒遇上那伙殺手。

  「那要不要先跟他們說一聲？」朝那些吏卒的方向挑了挑眉，霍溦低聲問。

  「說一聲也行，只不過他們估計都會覺得你在杞人憂天。」

  說實話，在越珵眼中，剩下的這些吏卒，除了個徐平還能入眼，其他的不過都是些酒囊飯袋。

  他們現在眼中估計只有那些能在沅南賣上高價的貨物，什麼任務，什麼安危，早就被他們拋之九霄雲外了。

  嘆了口氣，霍溦顯然也知道這些人的秉性，「盡人事，聽天命吧。就當是他們許我們可以偽裝鏢隊的報酬吧。」

  「怎麼了？是不是阿珵欺負你了？別生氣，娘幫你去教訓他。」

  越珵去找徐平說這個猜測。

  而因為這個猜測，霍溦回來的時候臉色不好。越夫人還以為她跟越珵吵嘴了，擼著袖子就要去找越珵算帳。

  「娘，我們沒吵架，他也沒欺負我。」拉住越夫人，霍溦有些哭笑不得。

  因為越家的這場變故，越夫人現在可是將霍溦當作自己親生的閨女疼了。就算是越珵跟她比，也要退一射之地。

  霍溦細細將越珵跟她的猜測，一一告訴越夫人。

  而越珵回來，端看他臉色，就知道那些人肯定沒有將這話放在心上。

  「已經仁至義盡了，要是真出問題了，那也只能說是命。」

  將武器都藏在手下，哪怕有吏卒值夜，越家三人，也開始輪流值夜。

  都在一處休息，越家這裡的動作瞞不過那些吏卒們。

  一連兩夜，鏢隊都沒有受到任何襲擊。在最後一個夜晚來臨前，那些吏卒開始不加掩飾地嘲笑越家人。

  「藏好。」拉住霍溦的胳膊，越珵將她跟越夫人推到貨車邊。

  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四周，越珵捏緊手中的刀，細細聽著周遭動靜。

  被他的神色所渲染，霍溦扯著越夫人，就連鼻中呼吸都放緩了。

  同一片休息處，這一處的越家人，風聲鶴唳。而那一處的吏卒們，正嬉笑怒罵。

  兩相對比之下，更顯得此情此景詭異萬分。

  寒光穿過夕陽下的空氣，帶起無限冷意。

  將霍溦一推，越珵還未拔刀，那箭矢尾羽已在他們藏身的貨車之上微微輕顫。

  「馬匪，有馬匪。」霍溦尖叫，瞬間將那些沉浸在喜悅情緒中的人驚醒。

  而哪怕她叫破嗓子，這些心無防備的吏卒們，還是無絲毫還手之力。只能被那些殺手，如瓜果蔬菜般胡亂砍著。

  這些日子，越珵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因霍溦的鼓勵，他勤練左手。

  如今，白光一閃，他手起刀落間，黑衣殺手便倒下三個。

  而沒了那些吏卒的阻擋，這些殺手很快圍成一個圈，想將他們徹底困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