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瘟疫

  關馳敬微微蹙眉，放下手中的軍務摺子，起身和謝知微一起上了城樓。

  城外，約莫八九十來號大燕百姓如同牛羊一樣，被蒙著面的北遼人拿著鞭子驅趕著往城門的方向而來。

  他們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眼神空洞，走起路來顫顫巍巍。

  只有在鞭子落到身上時，才會流露出恐懼的神情，瑟縮一下。

  關馳敬與謝知微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想到了瘟疫，臉色不由凝重起來。

  何必力騎在馬上，看到關馳敬出現 在城牆上，立刻高聲喊道：「關將軍，我把你們大燕的百姓送回來了，你們皇帝不是一向自詡愛民如子嗎？還不快快把你們皇帝的兒子們領進城去！我們可汗說了，區區小禮，就不用謝了，來日他自會在戰場上討回來！」

  

  「哈哈哈哈——」他大笑幾聲，帶著北遼士兵揚鞭催馬離開。

  被送回來的大燕百姓突然爆發出一道悽厲的哭聲，「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緊接著又是一聲聲帶著絕望的哭喊。

  有人打頭朝城門的方向衝來，嘴裡嘶吼著，「我要進城！我們是大燕人，你們是大燕的官，不能不管我們，放我進城！」

  「對，我們要進城，進城就能活下去！」

  「我們一起去跪求關將軍開城門！」

  有了第一個，他身後的人也跟著動了起來，所有人都抱著一定要活下去的念頭，猩紅的眼底爆發出驚人的求生欲望，不管不顧拖著疲憊的身體，朝著鞏昌蹣跚行來。

  離得近了，眾人才發現，他們面色蒼白中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眼窩深陷。

  人群中，有的走到一半弓著腰一陣猛咳，隨後連吐了幾口血就倒在地上，再也沒站起來，其他人驚呼出聲，拖著腳離遠了。

  哭喊聲，拍打城門的聲音越來越大，好像身後有吃人的猛獸在追趕他們。

  頓時，所有人都明白過來，果然北遼人根本沒安好心。

  被送回來的這些百姓中有人染了疫病，他們是北遼人從附近村落抓來的。

  當中也許就有城中百姓的老父、妻兒，若是不開城門，不僅他們瞧著不忍，就怕有人會藉機鬧事。

  但若是放這些人進城，將瘟疫傳給城中的百姓和將士，那更是中了北遼人的奸計。

  瘟疫有多可怕，他們都聽家裡的老人說過，不出幾日，便能將一個壯漢活生生熬死，到時候，誰能抵抗北遼和婁煩的三十萬大軍？

  城牆上的守衛握緊了手中的長槍，面露不忍，望著遠處旌旗搖曳的北、婁聯軍，恨不得立馬披甲上陣，手刃這幫殘害同胞的畜牲！

  城裡已經有不少聽說此事的百姓陸續趕來，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婦人拉著一個三四歲的瘦弱男童，不顧守衛的阻攔，一個勁要往城門的方向沖。

  見攔她的人越來越多，實在掙扎不過，跌坐在地上抱著男童痛哭，放聲哀嚎道：「關將軍，老婆子知道你是個好人，求求你開城門放我兒子進城吧！」

  一老一小哭聲悲愴，叫人不忍再看。

  城門守衛肅著臉道：「外面的人染了疫病，若是放他們進城，傳染給城中百姓，倒是誰能擔得起此重責？」

  眾人譁然，紛紛離城門遠了些。

  老婦人一愣，滿是皺紋的臉上閃過痛苦的神色，「可我只有這一個兒子， 小栓子不能沒有親爹啊嗚嗚......」

  剛才發生的事被巡邏的守衛報了上來，此刻，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關馳敬身上，這城門開或是不開，最為難的是做決定的人。

  當初一聽到北、婁大軍來犯，鞏昌縣令立馬帶著妻兒老小一家子跑了。

  如今只有關馳敬能做得了主。

  「吩咐下去，城門不能開！」他聲音低沉，帶著懾人的氣勢。

  「是。」城牆的守衛領命，雖然知道不能怪關將軍，心裡還是升起了兔死狐悲之感，這種做法無異於親手斬斷同胞的生路，今日如此，來日他們也會被這樣對待嗎？

  關馳敬話還沒說完，「準備一些禦寒的衣物、食物扔下去，另外，把城中的大夫請來，再讓人收集治療瘟疫的藥材。」

  關清和關風眼睛一亮，只是吃穿還好說，從城樓上扔下去即可，只是夜裡天涼，這些百姓患了疫病，恐怕熬不過去。

  謝知微也想到這一點，」我出去！」

  「夫人不可！」關清和關風情急之下，竟叫破了謝知微的身份，附近的守衛面露愕然看了過來。

  「我府上吳阿婆世代行醫，知道一些防疫的法子，如今為了城中的百姓和將士，不能開城門放人，總要有人出面安撫，我是最合適的。」

  謝知微搖了搖頭，看向關馳敬，她知道他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需要人手，大夫和守衛，至少先搭起一個避風的臨時隔離房。」

  關馳敬知道媳婦已經下定決心，定定地看了一眼謝知微，「萬事小心！」

  聽說將軍夫人，陛下親封的宜農郡主也在鞏昌城中，甚至要以身涉險，出城去救助外面的病患，城中的百姓大受感動之於，紛紛拿出家裡的舊衣和存糧，或挑或背送到縣衙門口。

  他們只有一個樸素的心愿，那就是希望大軍守住鞏昌縣城，不想再離鄉背土。

  謝知微帶著兩位大夫和二十名守衛用紗布包裹住頭部，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全副武裝出了城。

  城外的人一見城門開了，發瘋一般朝前撲上來，想要趁亂進城。

  守衛早已排成一排，齊齊拔刀。

  謝知微冷聲道：「我是宜農郡主謝知微，誰敢上前，立斬不饒。」頓了頓，她補充道：「我會親自動手！」

  災民們撞上她冰冷的眼神，不僅打了一個寒戰，從之前的瘋狂中回過神來，對視一眼，往後退了幾步。

  等身後的城門慢慢合上，謝知微 才放柔了聲音，「我們會盡全力救助你們每一個人，現在聽我說，還有力氣的搭把手把老人孩子扶到我手指的地方，一會城牆上會有衣物和吃的扔下來。我們先把今晚過夜的帳篷搭起來，兩位大夫會給你們會診開藥。」